昨天晚上睡的很晚,等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阳光明晃晃地照了进来,日头已经在三竿之上。
李全起床收拾一番,穿戴整齐过后,不慌不忙地向着州衙走去,今天还要跟辛刺史好好商量一下后事怎么处置。
进到签押房,外面和煦的阳光照进窗户,笼罩在州衙两月的寒气也开始散去。
辛刺史很兴奋地坐在上头,见李全进来,便十分高兴的请他坐下,然后又是一片赞扬。他心底对李全的功劳十分认可的,也为之前自己做出的那个决定暗自高兴。
“仅仅半月的时间啊!”
回想这半月来,巡检司、都军司一个个的垮掉,辛刺史不免有些感慨。
“当初自己走上了绝路,对沈同知他们无可奈何,对李全的推举只是为自己争最后一口气罢了。”他轻捻胡须,脸上满是庆幸,“还好同意了他的请求,不然......”
不过李全一进来,见刺史大人笑呵呵地坐着,脸上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高兴些什么......
难道是又纳了一门小妾?可也没听人说啊。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拱手见礼。
“拜见大人!”
“诶,坐吧,不必多礼。”
辛刺史摆摆手,走下堂来,往李全旁边的椅子上直直坐下,又唤小斯进来看茶。
带小斯退出去后,他才端起茶水吟吟笑道:“此事结束后,我要给李大人你请功啊。”
李全同样接过茶水,随机连忙摇头。
“此事全靠大人你运筹帷幄,我只是做了一点微末的工作,至于功劳什么的自然是谈不上的。”
这话听得辛刺史一阵舒坦,他将手中的茶碗放下,抚了抚下巴上的胡须,正色了起来。
“现在说功劳的确有些太早了,事情还未定下,恐有变啊!”
“也是。”
李全点点头,现在黄金虽然已经找到,沈同知也被自己牵连了进来,不过作为主犯的宋志行还没有抓到,是有些不放心。
他抬头向窗户的方向看去,外面枝叶摇晃不定,总让他有一种不祥之感。
“大人,泰宁军多久才能到潍州?”
“还要些时候......”辛刺史叹出口气,“信使送信的这一来一回,恐怕还要个两三日。”
“时间有些等不及了啊。”
李全同样一叹,大军的行程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不过这样的话,就怕那宋志行提前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提前返回了潍州城。
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有衙役敲门,叫进来后,直接往地上一跪。
“大、大人......不好了,城门外来了一队军士!”
“什么?”
李全和辛刺史同时变了脸色,旋即追问道:“有多少人?”
“轻骑五十有余!”
“五十多的轻骑?”“这不对!”
李全皱起眉头,都军司可没有五十多的骑兵,他们大多数都是步卒,而且从时间上来看,也不对。
这时,外面又有差役跑了进来,不过这次手上拿着封信。
辛刺史如芒刺在背一样,坐立不安的接过信封,只看了封面一眼,嘴巴便再也闭不上了。
“按......按察使大人来了!”
“什么?”李全接过信封一看,也惊呆在了原地,只见上面落款处写着按察使李革,连忙朝后来的差役问道。
“人呢?还在城门口?”
“他们已经进来了。”那差役禀告道。
“什么?那咱们怎么办?”
辛刺史闻言一下子就慌了神,这没法不怕啊,潍州城才出了这么大的事,按察使大人就带着人赶到了,目的都已经摆明了啊。
“大人别急,咋们应该立刻出去迎接。”李全连忙定下神来,连忙安抚着刺史大人。
“是是是,让三班衙役开始准备。”他一边吩咐,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冠,同时又让李全帮自己看看收拾好没有,见对方点点头,这才长舒了口气:“按察使大人真是的,也不提前说上一声。”
辛刺史随机走出州衙,在门口开始等候着,身后跟着的是一州的其他官员、胥吏。
等了片刻之后,便能见着前面街角处有战马出现,过了一小会儿后,一个轿子停在了州衙前面,被轻骑严密的保护着。
“参见大人!”
轿子里的人还没有出来,辛刺史就赶紧带着人大礼参拜,身后的其他官员包括李全,也赶紧跟上一礼。
“恭迎按察使大人......”
话音刚落,轿帘被人掀开,一个穿着紫色官袍的老者走了下来,出现在众人的脸上。
李全抬头看了一眼,却有些呆住了,邻家的那老头儿居然是按察使李革?他回想起,对方的确说过自己也姓李......原来对方早就来到了潍州城内。
李革自然也瞧见了对面的李全,不过他只是笑着看了一眼,随机迈步向着大堂走去。
李全这才抬起头,打量着对方。这老头儿五十来岁,须发皆白,方正的脸上满是正气,随意地立在哪里,就给人一股淡淡的压力。
李革坐在大堂上头,身旁持刀立着的就是他宅子里的那个黑脸汉子,看他穿着,竟也是六品官员。
“本官收到你的来信了,你说的那些贼寇在何处?”
众人就位,李革才在上头淡淡地问道。
“这......”辛刺史脸色一慌,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拱手解释。
“禀告大人,贼寇围城是假,求援之事是真。”
“哦?既然贼寇是之虚乌有的事,那为何还有求援?”
“大人容禀,”辛刺史露出一丝苦笑,随即叫人抬上来两个木箱,掀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下官求援就是为了此事......”
“将东西呈上来!”李革沉沉一喝,左兴国立即走下堂去,拿了两枚金锭递了上去,“大人,是黄金。”
“这......”李革接过黄金,仔细查看着,只见上面刻着两排小字。
“太和八年制,沧州盐使司。”
“居然是被劫走的黄金?”
李革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他之前微服抵达潍州,就是为了此案。昨晚他虽然猜到几分,可哪有亲眼见到来得震撼。
“正是为了此事。”
辛刺史看了李全一眼,往前迈出一步,一字一句地说道:“大人,此案下官已经查明!”
“说......”李革一拍惊堂木,厉声说道,“本官今日就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是。”
辛刺史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些黄金被劫匪藏在了码头上的仓库里,妄图风声消退后,运到中都去让那边的同伙销赃。”
“哦?那些仓库是谁的?”
李革一张国字脸,十分的严肃,两眼散发着精光,不断地在堂下来回扫视着,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那些仓库正是都军司所属,下官派人去搜查的时候,还有都军司的军卒在抵抗。”
辛刺史目散精光,图穷匕见,派人将此案详细的卷宗递了上去。
李革接过来,一字字的看着,半晌之后,猛地一拍惊堂木。
“那宋志行人呢?”
“这正是下官求援的由来,之前我怕事发后,引起兵乱,便想出法子将他们引出了城。”
辛刺史躬身拱手,额头上的汗珠开始流淌了下来,此事有些牵强,但具体的情况他也不太清楚,总不能傻乎乎地跟刺史大人说,是山贼在帮我们......除非他不想在活了。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李革放下卷宗,反倒是点头称赞。
“此事你做的不错,既顾全了大局,又找回了丢失的黄金,是个有能力的人。”
“大人谬赞了。”
辛刺史脸色一红,这些主意大多数都是李全出的,不过这时候暂时借来用用,也没什问题。
“这点赞誉你还是受的起的。”
李革摆了摆手,旋即又训道。
“不过你行事还是太过孟浪,行事缺少稳重。”
“大人教训的是......”
辛刺史涨的脸通红,这些主意都是李全出的,能不孟浪吗?他倒是想稳重,可时间不允许啊。
只听李革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的计划是很完美,但你要知道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按照计划来的......只有出了一点变动,你的计划就会惹出大麻烦,那可比丢失盐课的罪大多了。”
不过他说话的时候,却时不时的看向李全。
“时间还有很多的,只要你将之前的证据提交上来,本官也不是不给机会。年轻人有锋芒是没问题的,但锋芒太盛,是会伤到自己的。”
辛刺史在李革面前,的确是一个年轻人,所以太也重重一拜道。
“下官明白了。”
李全淡淡一笑,将这些话也记在了心底,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就是自己。
只是话音刚落,事情又起了变化。
一个身披甲胄的军士走了进来,朝着堂内一礼。
“禀报大人,哨探传来消息,北边有一队军马正往潍州方向赶来,人数不少,足有四五百人。”
“这......这是宋志行的人。”
“呵呵......”李革坐在堂上笑道,“看吧,本官没说错吧,事情不是都会按照计划进行的,你们可知如果今日本官没有带着人来,你们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
辛刺史闻言魂都吓丢一半,要是按察使大人没有提前到达,恐怕宋志行便要攻城了,即使攻不下来,也要立起旗帜,落草为寇了。
到时候围攻县城之事,恐怕真的要上演了......想到这里,他浑身冒汗,里面穿着的单衣都被打湿了。
李全见刺史大人愣住了,赶忙上前一步,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不知大人带了多少人马过来?如果可以的话......”
“两千!”
李革直接发话打断了李全,同时指了指左安国。
“你有什么计划的话,我可以让左大人协助与你。”
“既然如此,那咋们就可以布下一个口袋等他钻进来......”
李全拱手上前,将自己的计划合盘脱出,其实问题已经不大了,泰宁军来了两千军士,对付宋志行那些杂牌部队绰绰有余。
别忘了泰宁军可是步骑混编的正规军,这两千人中,骑兵不会少的。而都军司的那些军卒大多都是步兵。
“好!就按李大人的计划进行,务必要将这些叛贼全歼!”
李革听完计划,拂须称赞,随机一拍惊堂木,将自己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是!”“卑职听令。”“属下明白。”
各自用各自的称呼回答,不过意思都是一个,那就是宋志行此举就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随着命令的下达,五百轻骑潜藏在西门,伺机而动。而剩下的一千多步卒则是汇集在北门附近,等着宋志行的到来。
城门打开,原本繁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显得十分的诡异。
正午的阳光洒下,将城头照的雪亮,城门上的三个大字更是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一如宋志行离城时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