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晨,钟声响起的时候,杨族的猎人就要进山打猎了。不过今天是个例外。
今天是三月三日,也是杨族大小姐成年的日子。
杨族将会为此举行盛大的典礼,杨族适龄单身男子皆可参加,他们会战斗、竞逐,以获得追求杨千金的资格。
杨族宽阔的广场上,划出了千余块小区域,平时,青年们在这里切磋技艺,今天,他们将在这里争夺杨千金的归属。
清晨的阳光将露水一点点晒干,也给每一个杨族青年覆了一层莹润的光辉。挺立在各自战场的数千青年,如同数千佳木,宁静肃穆,又生机勃勃。
听到钟声响起,青年们动了起来,向并肩作战的兄弟朋友,展开了凌厉的攻势。每一场战斗都有严格的时间限制,这样才能在一上午的时间,决出最后的胜利者。
每个战场的局势都不一样,有的不相上下,战况激烈,有的一招胜败,轻描淡写。输的人垂头丧气,赢的人洋洋自得。
不过全场最受关注的,却是一个偏僻的角落。所有战胜的、战败的人,都会远远地看一眼,还有人过去围观了。
那个战场只有一个人,他的对手尚未出现。
“那家伙果然没来啊!”
“是啊,这个废柴恐怕也有自知之明,不好意思来丢人现眼!”
围观者都大笑了起来。
他们关注这个战场,并不是因为这个战场有很强的对手,恰恰相反,是因为这个战场上,原本应该会有一个很废柴的人。
他们想要看他出丑。
“如果他不来的话,那就没意思了啊!”
“时间也不剩多少了,他出现也来不及了。”
“他……来了!”
杨舒柳出现的时候,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不仅仅因为,他就是那个废柴,还因为,现在的他实在狼狈极了。
衣服烧破了,头发也烧焦了,手上、脸上全都是灰尘,就好像刚从火堆里逃出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杨舒柳缓缓来到了他的战场,脸色平静,没有丝毫慌乱。
他的对手却笑嘻嘻地指了指广场上的大钟:“五分钟已过,你来晚了。”
杨舒柳沉声道:“杨三虎,你也太卑鄙了,趁我不备把我打晕,又把我捆起来,你以为这样就能不战而胜了吗?”
杨舒柳一句话,激起了围观者的好奇,纷纷看向一直等待的杨三虎。
杨三虎脸色一变,怒道:“杨舒柳,你可别血口喷人!你这个废柴,就算我让你一只手也不可能输,何必多此一举!你问问大伙儿,有一个人认为,我会输给你吗?”
“有,那个人就是我!”杨舒柳厉声道,“这场战斗,对我来说,输赢都无所谓,因为我是个废柴,对你来说就不一样了,你输不起!加上你是个胆小鬼,所以你就采取了这么卑鄙的手段。”
杨三虎脸色一红,冲到杨舒柳跟前,怒道:“你因为自己的原因,失去了比赛资格,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两个人各执一词,怒气冲天,围观者议论纷纷,连第二场战斗的钟声响起了,还不舍得离去。
正当此时,一个雄浑的声音传来:“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说清楚!”
这个声音杨族众子弟都不陌生,齐声道:“族长!”
高大威猛的杨族族长杨势雄来到了两人跟前,两人不由低下头去。
“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是对杨三虎说的,杨三虎抬头看了族长一眼,浑身一颤,不敢说谎,便道:“族长,他说的没错,昨天晚上,我确实趁他不注意,把他打晕了,然后把他绑了起来……”
杨三虎承认下来,围观者一阵惊愕,杨舒柳方才轻松一笑。
杨势雄眉头微微一皱:“你为何这么做?”
“族长明察,我绝不是害怕输给他,我怎么可能输给他!我只是觉得,他这么废柴的人,竟然都敢来追求大小姐,实在是对大小姐的侮辱……为了维护大小姐的荣誉,我才这么做的,请族长责罚!”
一瞬间,原本压在杨三虎身上的气势就消失了,围观者纷纷站到了杨三虎那一边。甚至有人鼓足勇气道:“族长,三虎也是迫不得已,您就不要惩罚他了吧!”
杨舒柳连忙道:“族长,我不服!他是因为害怕输给我,所以才用这种卑鄙手段,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他害我战斗迟到,无论如何,这场战斗,应该判他败,判我胜!”
杨势雄微微沉吟,问道:“你既然被他绑了起来,是如何逃脱的?”
“我怀里有一颗火种,我让阳光照到火种后,火种燃烧,把我身上的绳子烧断了。”
杨势雄心中微微一震,多看了杨舒柳一眼。引火烧身,或许绳子烧断之前,自己先烧死了……
“杨三虎,无论你出于什么理由,你打伤你的对手,阻止他参赛,是错误的行为。”杨势雄的话,让杨三虎垂下了脑袋,围观者心中也升起不平,却听族长接着说,“杨舒柳,无论你出于什么理由,你引火烧屋,举动太过偏激。若是火势蔓延,烧了更多的房屋怎么办?”
听到这里,围观者纷纷露出了笑容,有人应和道:“族长说的对,这家伙根本没把其他人的安危放在眼里!”
杨舒柳望着高高在上的族长,黑色的眸子如夜空般幽深,青涩脸庞被灰尘遮盖,看不出喜怒。
“你们二人皆有过错,各退一步,重新战斗,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杨势雄在众人的欢呼中离去,杨舒柳一颗心冰凉如铁。
这个世界,每个人出生以后,身体里都存在“力量”。这份力量会不断成长,运用得当,劈木碎石轻而易举。
力量,就是这个世界的基础和法则,强者为王。
杨舒柳天生废柴,身体里的力量从未变化过,就像一颗不会发芽的种子。天赋稍微出色一点的七八岁孩童,力量都要胜过他。他的存在,就是一个笑话。
对于这不公平的判决,杨舒柳不觉得痛苦,只觉得遗憾。
没有力量的他,在这场战斗中,本来就没有丝毫胜算,但他也想要赢一场。当他得知他的对手是胆小如鼠的杨三虎之后,就做了一些简单的手段,让杨三虎以为,自己隐藏了实力,想要把杨三虎吓跑。
没想到,杨三虎为了赢,竟然把自己打晕了。杨舒柳又想将计就计,博取族长同情,却以失败告终。
他看着杨三虎,心中升起一个自暴自弃的念头。
倘若能够让他力量成长起来,哪怕只有一瞬间,只要能打赢杨三虎,牺牲十年寿命也无怨。
然而奇迹不可能发生,杨舒柳早就明白了。
片刻之后,杨三虎的拳头袭来,杨舒柳试图躲开,却失败了,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他能够清楚地听到,所有人都在笑。这就是自取其辱。
杨舒柳觉得,他们笑得很合理,自己若是他们中的一员,肯定也会笑。
杨舒柳又想,这种时候,有一个人肯定没有笑。
那个人便是杨千金。
如果让她看到了,她不仅不会笑,或许还担心地看着自己。
那些嘲笑着自己的人,他们哪一个,有幸被杨小姐知道名字了呢?可是杨小姐一定知道自己的名字。
在如此疼痛之下,杨舒柳还能努力扬起嘴角。
没有人知道,就算是废柴杨舒柳,也有追逐杨小姐的理想。即使任何人都觉得他不配。
没有人知道,杨舒柳的这个想法多么坚定。
一个废柴的奢望,其坚定堪比圣人之心!
更没有人知道,杨舒柳并非毫无胜算。尽管第一场输的干脆利落,并不代表杨舒柳就输了,因为实力的对决,只是三场比赛中的一场罢了。
杨舒柳将笑容压制住,支撑着身体爬了起来,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人围着了。那些意气风发的青年,正在和自己的对手恶战。
第二轮战斗开始,杨三虎被他的对手一招击败。
杨舒柳眼中这个无法战胜的对手,其实同样弱小。
到最后一轮战斗,时间已经是正午。
站在最终决斗场上的两人,并不出乎人们意料,一个是杨百威,另一个是杨护。、
和杨舒柳恰恰相反,他们二人,是杨族青年中的佼佼者。
钟声响起,比赛开始。
两人都没有丝毫犹豫,向彼此挥拳而去。
两只坚硬如铁的拳头撞在一起,甚至让人感觉到空气在震荡。
这样一拳,足以击穿一个人的身体。
两人速度极快,围观者只觉眼花缭乱,又热血沸腾。
战斗持续了十分钟。
十分钟以后,势均力敌的情势渐渐出现了偏移,杨百威开始跟不上杨护的速度了。
杨百威身形瘦削,是美男子的体型。杨护身形魁梧,虽然不够优雅,却比杨百威更加刻苦。短时间战斗或许看不出来,时间越长,优势就越大。
杨百威也清楚这一点,但是十分钟过去也没有找到击败杨护的机会,越到此时,他就越按耐不住。
杨护卖了一个破绽,他很容易就上钩了,一拳轰空,杨护整个身体猛然撞过来,他一下失去了平衡,被撞出了圈外。
“第一场比赛,是杨护胜了。”
观战已久的杨势雄宣布了结果。
杨护脸色沉静,并没有多么得意,其余输掉的青年俊杰,皆是愁眉苦脸。
杨势雄继续道:“现在,我来宣布第二场比试的胜利者。”
第二场比试并没有场地,比试时间是过去一年,比试内容是,捕杀猎物的数量。
“第二场比试的胜利者是杨百威。”
这场比试的胜利毫无悬念。杨百威并不是一个人,他的父亲是杨族外族的首领。
“百威,你一年内捕猎了九百三十一头猛兽,这个实力,可以和职业猎人相提并论了。好好干!”
听到杨势雄的鼓励,杨百威脸上有些许波动,激动道:“多谢族长!”
杨势雄微微点头,说道:“现在,第三场比试开始,太阳下山前,谁拿回来的清痒露最多,就能赢得第三场胜利。当然,特例依旧。”
这是最后一场比赛。
三场比赛,将会产生三个胜利者。三人中的其中一人,将会获得杨千金的垂青。
这场比赛,也是大多数青年的期待。
青山古原有四大族,每一族都有自己的特殊能力,杨族的特殊之处是菱角飞羊和清痒露。
菱角飞羊喜爱红山果,吃下后吐出的果核具有奇特效果。拥有杨族血脉的人,将自己的血滴在果核上,果核就会裂开,里面的绿色液体便是清痒露。
清痒露是治疗外伤的神药,即使重伤垂死,敷上清痒露,也能捡回一条命。寻常伤口,抹上清痒露,数天就可痊愈。
对于常年在山林捕猎的他们而言,清痒露堪称圣物。
这是杨族的独有能力,若没有杨族的血,绝不可能获得清痒露。把红山果的果核杂碎,获得的也只是一堆碎渣而已。
所以菱角飞羊就是杨族的圣兽,族人会多加保护,决不允许外人伤害。
清痒露是杨族的特色,内族的姑娘出嫁,每次都有这一场比赛,
菱角飞羊不少,红山果也不少,但是清痒露并不多。因为菱角飞羊经常把红山果核咽下去,它跑得又奇快,杨族人也不可能追上去把它的嘴掰开抢果核。
最后能不能得到清痒露,靠的是运气。第三场比赛,好运者胜之。
杨舒柳跟在人群后面往山林进发时,理所当然又遭受了嘲笑。
“你可要当心啊,菱角飞羊撞一下,你的小命恐怕都不保了。”
周围人哈哈大笑起来。
杨舒柳也在心底笑。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十年,也准备了十年。
没有人知道,菱角飞羊何时会吐出果核,但是杨舒柳知道。
这场胜负,他势在必得。
三月三是个好日子。
这一天,废柴了十八年的杨舒柳,决定发出他的反击,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