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温应伦送走后,高雨瞳选择直接驱车前往达西的家中,这几天她都在为之后的事情做着准备,此时寻求达西的帮助,也是必要的一环。
这一周的时间大约是因为两个人都很忙的关系,高雨瞳和温应伦也没有什么联系,高雨瞳只知道这周三、周四他们在新校区进行运动会,校车接送,温应伦邀请过高雨瞳来看看,但被她以不想凑热闹为理由拒绝了。高雨瞳只叮嘱他别逞强,八千实在跑不下来,走下来也不是个什么事儿。
所以,当高雨瞳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达西拍着她的肩膀让她别紧张,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高雨瞳连外套都忘记拿了,只穿了短袖和工装长裤就跑出了门。原本半个小时的路程,车在路上直接被她开成了飞机,不到十五分钟,她就已经出现在了医院的大厅里。
“您好,K大是不是送来个学生,男孩,个子高高的,A型血。”前台的护士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是来找人的,一边儿安抚她,一边在电脑上查找着什么,半天却“嘶”了一声,护士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气喘吁吁的高雨瞳:“K大是送来了个学生,不过是个女孩,嗯…在三楼,314病房,您看…”高雨瞳虽然觉得奇怪,但一个不太可能的人名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她谢过护士,自己走楼梯爬上了三楼。
在没有推开病房的门之前,高雨瞳都在祈祷千万别是自己想的那样,当真的看到病床上的人,和坐在旁边的几个人之后,她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果然,像她这种早已经被上帝抛弃的魔女,再怎么祈祷也是没用的。病房内虽然有两张床,但只有靠近窗户的一张上躺了个人,是脸色惨白的秋白曼,而原本背对着门口坐着的温应伦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儿,看起来脸色也不是太好,还有些小心翼翼和愧疚的表情。
看着他吊在胸前的手,高雨瞳右手中指和拇指跨过额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可怕:“怎么回事?你们俩,这什么情况?”她问完话,把食指曲起,在他手臂上的是石膏上轻轻敲击了几下,随后走到秋白曼的病床的床尾把上面的病历卡抽了出来。
股骨骨折,看样子还挺严重的,之前在门口那一边没看到,这会儿绕到床尾了,她才发现挂在另一侧的尿袋。把病历卡放了回去,高雨瞳双手撑在床尾的栏杆上,看着床上甚至不敢正眼看自己的秋白曼,叹了口气,低下头调整了一下纷乱的呼吸和内心的情绪后,抬起头问到:“怎么回事儿,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
病床边儿,一个没见过的女学生,林信和张博文,三个人互相看了看,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温应伦走了过来,扯了扯高雨瞳的衣服:“姐,你、你跟我出来一下。”高雨瞳最后瞟了眼病床上的秋白曼,跟在温应伦身后走了出来。
站在医院的楼梯间里,太阳照不到的地方,高雨瞳突然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儿衣服,这会儿冷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温应伦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似乎是要把那双球鞋盯出一个洞来,高雨瞳没来由地感觉有些烦躁,她双手抱在胸前,干脆坐在了最后一节台阶上,抬头又问了一遍:“你拉我过来,倒是跟我说话啊。”
大概是她的语气实在有些不好,被问到的温应伦缩了一下脖子,才吞吞吐吐地开了口:“她…我们跑八千,男生先跑的,然后她们女生跑…然后…”
“我就想知道,你俩怎么一起一受了伤,还一起进了医院的。”高雨瞳的声音已经明显冰冷了起来,带着强大的气场,即便坐在地上也让温应伦感觉有些招架不住,他不敢继续打马虎眼,只能小声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跑完上楼梯的时候,突然晕了,我在旁边去拉了她一把,没想到她没拉住,我俩还一起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虽然他说得有些凌乱,但高雨瞳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她没有做任何评价,继续追问到:“那为什么给我打电话?她爸呢?”如果是温应伦受伤比较重,那给她打电话自然无可厚非,可是现在明明受伤严重的是秋白曼,但是在病房内,高雨瞳并没有看到秋力言的身影。
这个问题似乎比之前那个还让温应伦难以启齿,他彻底变成了一只鸵鸟,蹲在高雨瞳面前,整个人都蜷缩起来。高雨瞳这会儿很不得在给他一脚,把他从楼梯上踹下去,但这种想法也就是一闪而过,她拍了拍温应伦的脑袋,让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你叫我来,又什么都不说,不合适吧。”温应伦抿着嘴,似乎心里在进行很艰难的斗争,连后槽牙都咬紧了。
高雨瞳最不喜欢看到有人这么优柔寡断的样子,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只有眼睛向下,瞟着温应伦的头顶:“没事儿的话我先走了。”不是威胁,也不是置气,高雨瞳是真的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出现在这里,温应伦听到她要离开,立刻站起身一把拉住了她的衣服,没想到因为起得太猛,眼前一片金星,差点儿就要站不住,还好高雨瞳立刻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儿,马上回过身来握着他的手腕,扶了温应伦一把。
“姐…”温应伦撒娇似的把头顶顶在高雨瞳的肩上,“秋白曼说不敢跟她爸说,我们又没那么多钱,所以…她的手术费…”高雨瞳感觉自己的脸上一定是一个十分怪异的笑容,她刚刚垂在身侧的双手再一次抬了起来,扶着温应伦的双肩让他从自己身上离开。因为站在了一层台阶上,所以看起来两个人的身高都差不多,高雨瞳平视前方,便能撞进温应伦的眼睛里:“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还有别的事儿吗?”
温应伦抿了一下嘴唇,只恨自己的脑子面对高雨瞳墨色的瞳孔就无法正常运转了。看他没有什么要说的事情,高雨瞳点了点头,收回了双手,同时转身走出了楼梯间。
看着高雨瞳的背影,温应伦第一次觉得她跟自己的距离是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追赶不上的,也知道这次的事情是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但是…秋白曼身上的伤痕实在让他无法不对她产生同情之心,大概也是因此,他才会鬼使神差地答应秋白曼的要求,让高雨瞳来付医药费,并保证不告诉她的父亲。
想到这里,温应伦突然反应过来高雨瞳曾经接过秋力言的名片,而且似乎还一直留着,他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在高雨瞳马上要进病房前拦住了她:“姐,你不会告诉她爸爸吧,你不会吧?”
高雨瞳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温应伦,干脆就摆出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生硬地点了点头,不等他回话,高雨瞳绕过他走进病房,拿了和药瓶放在一起的缴费单,一句话都没有地又走了出去。在她拿走缴费单的时候,高雨瞳很明显听到那几个学生暗地里都松了一口气,她忍了又忍,才没有冷笑出声。
离开病房,温应伦还保持着她离开的时候的那个动作,后背微微弓着,高雨瞳没有再看第二眼,径直离开了住院区。在等电梯的时候,她忍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才想起来自己连一件儿外套都没有,单穿了个T恤就跑了这么大老远的路,又出了汗,再一吹风肯定要着凉了。
一边儿揉着鼻子,高雨瞳一边把手术和药品的费用交清后,还给秋白曼的医疗卡上又充了五千块钱,随后直接将小票撕碎,扔在了款台旁边的垃圾桶里。
等她坐回车里的时候,高雨瞳才彻底舒了一口气,之前挤压在她胸口的恶气总算是呼了出来,她趴在方向盘上,一时间甚至想不到自己要去哪里,家是不想回的,她这幅样子去看达西,她一定会因为担心自己而问东问西。索性,高雨瞳发动了车开出了医院的大门,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着。
她自己也不知道绕到了什么地方,只感觉周围的人和车辆都越来越少,倒是远远地,看到了一个教堂的屋顶,砖红色的尖顶结构和十字架,看起来十分有年代感的样子。高雨瞳环顾四周,找到了一个还算合适的停车位,随后溜进了教堂。这种地方她是很少来的,但现在她突然想试试看,坐在告解室内,跟一个看不清样貌、不知道是谁的神父说说心里话,也许是唯一一个不算太糟糕的决定。
教堂内空空荡荡,只有她每一步踩下去后,木地板发出的“咯吱”的声音,但听起来并不脆弱。高雨瞳在第二排挑了个位置坐下,身子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头也仰了起来,那些彩色的、带有画作的玻璃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大部分的天主教故事她都是知道的,但现在她只想安静地感受一会儿,并不想去思考太多。
一直没有人打扰她,高雨瞳听到了两次在这个教堂内响起的脚步声,但没有人接近她,也没有人驱赶她,这和她记忆中的天主教完全不一样。大概是累极了,不知不觉间,她竟然直接在这里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