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日，中午。

房间里抽风机的声响很快地静了下来，林镜将锅内的肉盛出，端到了饭桌上。

饭桌上的几个装着各种肉食的做法的白瓷盘整齐地摆放着。

白切、清蒸、爆炒、裹面粉油炸……最后还有纯粹的生肉。

一直端端正正地坐在桌旁的徐玄玉看着眼前的那么多盘子，微微歪了下脑袋，疑惑地看向身边的林镜。

林镜拿着筷子，先自己吃了块白切肉确认了一下温度，然后再伸筷夹起一片来伸到徐玄玉的嘴边。

徐玄玉有些不明白林镜的这番举动，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吃下了这一片白切肉。

“能吃吗？”林镜问道。

徐玄玉确认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因为自身的情况特殊，所以林镜只能通过徐玄玉来稍微地探寻一下丧尸这一特殊形式的大概食谱。

要不是昨天徐玄玉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猪排骨也被厄里斯收拾掉了，搞不好也会被盛在一个白瓷盘中，但应该不太会这么做吧……

林镜清楚地意识到了，虽然现在他的精神状况异常地清醒，也感受不出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绝对有什么地方发生了改变，甚至是异变。

不止是认知层次上的，还可能，是他一直力图保持着自洽的“四观”发生了短时间内都难以察觉的异变。没错，不单是“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这三观，在他的心中，还有一个非常特殊的观念。

但如今，在最近这两天的一系列刺激下，他的“四观”早已遭到了些许程度的冲击，不过也仅是冲击罢了，并没有发生怎样的破碎与重铸。

事实证明，只要是肉，就都能被丧尸……不对，应该是徐玄玉所接受，只是接受程度有所不同罢了，那么腐肉……

林镜赶紧用力晃了晃脑袋，把这个有些可怕的想法驱出了脑海。尽量不要让面前的徐玄玉受到那般的对待吧……

还是回到食谱的问题上来。

结合早上和中午的观察，丧尸……不对，徐玄玉大概能接受所有的肉食，但不吃素，主食类的也能摄入一些但真的只是一些，要和正常人类的食谱相比的话，大概和金针菇的地位差不多……

那丧尸这个特殊的形态，最终的追求的是什么呢……“新生命体”这种鬼话林镜才不会去相信，若是说这仅是场试炼的临时产物的话，又不止是那么简单，要知道“他们”是可以变异的，甚至往严重点的方向说，是进化……

“恶之花”，所谓的“看到了就知道”是有在暗示什么吗……

夏尔·波德莱尔的《恶之花》留给林镜的印象并不深，反而不如《楚辞》中的《招魂》来得更为深刻一些，对了，说到“招魂”……

林镜的思绪再一次地飘散开来，而这时，徐玄玉的动作打断了林镜的思考。

她先拉了拉林镜的衣服，使林镜回过神来。而当林镜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一块清水煮的肉块不断地被徐玄玉捏在指尖顶着他的嘴唇之上。

徐玄玉看着林镜，面无表情，几乎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林镜也还没搞清楚这到底是这具躯体里诞生了一个新的意识，还是一种临时产生的附属丧尸化人格暂时接替了原来的人格。但总之，徐玄玉和他之间有一种神奇的默契度。

“等下出去好不好？”林镜吃下那块肉块，问道。

徐玄玉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点了点头。

……

大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

林镜这般想到，快步走出了小区，徐玄玉紧跟着他，就像保镖一样。

这里是五浪，小区的名字也很直白地写着“五浪光明社区”，但现况可并不光明，甚至都可以说是“黑暗降临龙门”了。

有好几只在漫无目的地游荡的丧尸和林镜擦肩而过，在午间夏日的作用下，没有目标的丧尸是显得是如此的没有活力。

对，没有目标，因为，在丧尸们的眼中……或者说是感知中，林镜都不算是“他们”的目标，更像是同类，而至于徐玄玉，丧尸们表现出的是一种……惧怕？

至少丧尸们都会不自觉地与徐玄玉拉开一些距离，就好像徐玄玉身上有着某种排斥力场一般，能将丧尸排斥出两个身位来——这也是林镜出门要带上徐玄玉的原因之一。

林镜的脚程一直是偏快的，所以两人的行进速度挺快。

突然，徐玄玉快步上前，用手中的钢管将前面挤作了一团而挡路的丧尸都搁了开来。

原来他们到了一个大商场，不过一个商场前面的小广场上，怎么聚集如此之多的丧尸？

林镜的内心燃起了好奇，他打算去商场里边看一看了，正好也觉得有些渴了。

想到渴，林镜又看了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自告奋勇”地在前面开路的徐玄玉，果然，徐玄玉也出了一些汗，肌肤也因此而恢复了一些自然的血色，使她的状态看上去更偏向林镜了一些。

然后他又打量了一下旁边的一些丧尸，这些可以说一直被挤着在太阳下暴晒的丧尸却没有流出一滴汗液。

这么说徐玄玉的身体状况果然还是更靠近人类这边一些的，如果以后碰到了一些“幸存者聚集地”之类的，也方便伪装，那……这个商场里会有一些幸存者吗？

林镜这般想道，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商场的中央空调还在尽职尽责地工作着，虽然味道还是那般，但和外边相比无疑是好上了不少，别的不说，至少很凉快。

不过也仅是凉快了。

商场分两层，地表上的一层是租给各商户开店铺的，建在下层则是一个大百货超市，故人们都美其名曰：“地下商城”。

各店铺中血腥的场景触目惊心，一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怕不是会直接晕过去，这里就如同一个属于丧尸们的食堂，这群玩意儿当然不会懂什么用餐礼仪，但好在“食材”已经空了。

林镜略微地逛了一逛，便直接来到了地下的大百货超市里。

进门的家电区空了大半，消失的都是大块头的机器和一些在具有实用性的东西，无人问津的大彩电们则还在它们的原位努力地表示“自己还能用”，播放着五彩斑斓的画面来映衬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十来具躯体。

或许这里还真有幸存者。

林镜边往里走边想到，将厄里斯给他的那柄直刀反握在了手中，如果真的碰到了幸存者，有些武器在手中也好掩饰一下。

大货架也少了不少，都是用来挡路的好东西，体育用品区更是完全成了一个空区，什么都没有留下。

林镜一边往里走，一边观察着。

不会再爬起来的尸体也在一具具地往里面延伸。

然后他停下来了。

一个用大量的大型电器与大货架搭出的高台出现在他的面前。

……

“咳！咳！呼……”

笑天猛地睁眼起身，喘着粗气打量着四周。

“啊，笑天你醒啦！”旁边传来曲颜欣喜的声音，“要喝点水吗？”

笑天点了点头，不久，曲颜便捧了一口碗回到了他的身边。

半碗温水入腹，笑天的精神也恢复了些许。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笑天将碗递回给曲颜，问道。

“现在刚过一点钟。”曲颜接过碗回答道。

“行。”笑天点点头，然后便起身，踏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出了房间。

灼热的微风通过破碎的窗户吹入这间屋子，从楼与楼的空隙之间，还可以看到曜琓大学的一角，以及满街的丧尸。

“才刚离开曜琓大学而已……”笑天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肢体，“估计要到晚上才能完全缓过来，但晚上丧尸又会加强，那就只能明天一早再离开这里了……”

“嗯……笑天？”背后传来的曲颜的声音。

“怎么了？”笑天转过身看向她。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曲颜不安地问道。

“龙门市的地图你看了吗？”

“嗯……”

“那你觉得我们该到哪里去呢？说实话，现在我自己心里也没底。”笑天嘴角挂出一丝苦涩的笑，说道，“还是先翻翻这间屋子有没有什么吃的吧，你会做饭吗？”

“会蛋炒饭……”

“那你找找这间屋子还有什么可以用的吧，我去翻翻冰箱，看看能做些什么。”笑天叹了口气，往厨房走去。

“好……”曲颜的脸泛起了一丝微红。

……

“欸，小白，这个冰箱里还有两盒鸭血嘞！要不要煮碗粉丝？”阿饼看着冰箱里的放得满满当当的食材，问道。

“搞快点，搞快点！”小白闻言，眼睛一亮，连声催促道，“再多加俩硬菜。”

“那我们之后去哪里呀，现在才过中午。”阿饼拿着食材走入了厨房，“这冰箱里的东西还挺多的。”

“吃了饭再说，我好缓一缓。”小白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出声道，“不过可能今天要在这里过夜了，消耗太大了，有些吃不消。”

“行吧。”阿饼应了一声，扭开了水龙头。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