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瑟的寒风中两个官差押送着一个犯人。
这犯人长得面白身胖,面目分明,一副文人打扮。
只是现在脸上已经被烙上了印记,在白色的肌肤上无比的醒目甚至刺眼。
这犯人犯了事,要刺配到沙门岛去。
“这大宋朝有蔡京等人专权,怕是祸事不远了!”
裴宣回头再看向开封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愤愤不平。
裴宣平素最是正直。只因蔡京一个小妾的舅子强占他人田地,裴宣不愿意同流合污包庇其犯法行为,竟然被蔡京的亲信开封知府寻了个由头,发配他到沙门岛去。
“快些个走,若是误了时日,可要多花差旅费。”
裴宣的屁股被官差骂骂咧咧的踢了一脚,催促着他快些走。
心底里叹了口气,裴宣摇了摇头却没有多计较。
但心情却似远方低沉的天空,更加沉重了。
这犯人被发配,少不得要打点官差。可是裴宣家里并不富裕,爹娘又死得早,虽说宋朝的俸禄高,但裴宣一得了薪水,就喜欢对老弱病穷孤寡慷慨解囊,或者请对眼的好汉吃酒,故而手上却是没什么钱。
今番发配,自然也没钱打点了。
发配犯人是个苦力的活,通常若是没了打点,遇见了黑心的官差通常在路上虐待犯人,或者将其弄死了,只回去禀报说是中途包庇而亡,转而又将押送犯人的差旅费给黑下了。
死裴宣并不怕,只是他满怀抱负,不愿死在宵小的手上。
故而一路上对这官差的踢打谩骂裴宣只默默忍受着。
但是裴宣还是小瞧了这官差的黑心。
官差押着裴宣到了开封府十里外的落雁坡,这两个官差放着大路不走,却要去走小路。
裴宣觉得不好,便问:“两位官爷,为何有大路不走,偏偏往小路走,却不知是何道理?”
“小路路近些,你只管走就是!”
裴宣看两位官差对视了一眼,眼中杀机闪了一下,心头便叫不好。
“两位官爷,此处的路我平素也是走过了。大路却是比小路近些,我们怎可舍近求远去走小路?”
“哪里那般啰嗦,爷爷们就爱走小路。你一个犯人还要为我们做主不成?快些个走,休得误了时辰!”
两个官差在后面推攘着裴宣,让他往前走。
裴宣怒道:“小路上常有强贼出没,我等若去,平白的丢了性命!”
官差冷笑:“我等是官差,哪个贼人敢这般的胆子来劫我们!快些个走!休得多话!”
说着又踹了裴宣一脚。
但裴宣在那里就是不动。
“呦呵!还是个犟脾气!休要让我们拿棒子砸你!多吃苦头!”
裴宣冷哼一声:“我裴宣平素里多行正道,就是不去那歪门邪道!你们只管打就是!”
找死!
这两个官差顿时大怒,立马就拿起手上的棍棒冲着裴宣的腿就来了一下,裴宣一个不稳便向前跪去,在即将倒下的时候却拿手给撑住就是不跪下去。
但是下一个棍棒便暴雨般招呼了过来,只将裴宣打得蜷缩成一团。
“若是再不走!我们便在这结果了你!免得了差旅费!”
一听这话,裴宣顿时便心中明了,哈哈一笑地讥讽道:“我若是走了小路,只怕会死得不明不白!如今却能死在这晴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好教人知道这世道的污秽,也是件爽快事!”
这路口之上,时常有行人在此经过。两个官差一听这话便也不敢真的将裴宣在此打死。
便将他拉起身,好言道:“裴孔目,不是我两兄弟要与你为难。实话与你说了,此番你发配去沙门岛,府里连差旅费都没拨给我们两个。这是什么意思,怕是孔目心底里明了吧。”
裴宣一听这话便默然不语。他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暗示押送发配裴宣的官差在路上将他给做了。
“想不到我裴宣多日里自问多行善事问心无愧,在孔目任上也是兢兢业业尽职尽责,想不到官府却这般对我,实在让人心寒啊。”
裴宣心底冰寒地叹了口气。旋即又是愤愤不平:
“好!既然这样,我干脆就做个反贼,落草为寇去!”
裴宣思忖了一下便对着两个官差道:“多谢两位官爷告知我实情,不过若是我裴宣死了,恐怕你们二位也讨不得好。”
官差道:“裴孔目,既然说开了我们也不必讳言。我等兄弟干的就是这押解犯人的事。路上死得不明的人多了去了。但并非也是我兄弟二人贪慕钱财或心黑,只是干了这事,总有人想让犯人死的。这你可明白?”
裴宣面无表情:“此事我怎的不明白。但两位若是真杀了我,还是讨不得好下场。”
官差便笑道:“裴孔目,这路上上风餐露宿路途条套,总免不得生病暴毙。以前死的人,官府可也并未追究。若是追究,我兄弟二人死了不知多少回。”
裴宣道:“但是此次,你们若是杀了我,你们并死无疑。”
“第一,我虽是个孔目,但毕竟也是个出身,若是平白无故死了也比其他犯人的事大。其二,若是我这次因田地之事得罪了蔡京的舅子并且冲撞了知府,这是衙门里众人皆知的事,若是我在路上死了,难免会将此事按在知府的头上,影响他的官声。所以他必然会找个替罪羊,你们说知府会找谁?”
会找我们……
两位官差一听不禁面色一变。
旋即像想到了什么,又道:“这只是你的揣测而已,险些被你诓骗了!说开了,我们也就告诉你,你肯定会死在去沙门岛的路上!”
裴宣冷笑:“你们也不想想,平素里衙门里有人叫你们杀了犯人。哪个不说些暗示的话,并送些银子封你们的口,这回知府大人可曾如此?”
没有给银子,也没有暗示要杀裴宣的话,莫不是我们……
两位官差对视了一眼:“你说的只是还未发生的事。可若我们不将你在路上结果了,少不得回去要吃官府里的挂落。”
裴宣一听这话心中一喜,情知这两位官差的杀心消了大半。
“我也不让两位吃亏。实话便与两位说了,我与蓟州饮马川的火眼狻猊邓飞、玉幡竿孟康相善,若是两位不杀我,这饮马川的山寨自不会少了两位的银钱。”
“再说,这衙门里的吏员多是世代相袭的,知府也不会轻易将你们如何。你们完成了押解犯人的事,知府再与你们找麻烦,这不是告诉别人他就要杀我裴宣么?你们不杀我,顶多回去吃些板子,想必你们在衙门里也有些关系,吃些板子也不过受些皮肉伤,但银钱却是真的。”
两位官差一听这话便有些异动,但是却并不说话。
裴宣见火候已到,眼神一寒又威胁道:
“我已休书给了饮马川的两位兄弟。若是你们杀了我,他们少不得会迁怒于你们。这两位好汉可不像我这么个文弱书生,杀人放火的事他们也干过,少不得要去你们家坐坐,你们的家眷老小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