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建坐在家里的凳子上,唉声叹气的。他是有心让孩子出去的。
“家里最近真是倒了霉运,坏事一桩一桩接连着发生,是咋回事儿啊!”他捂着脑袋伤叹。
“那谁知道啊。”面容憔悴的妇人摇头。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之前到咱家灯上栖息搭窝的燕子被我捅破的原因?记得那时还有几只羽翼未丰的,它们掉在地上,吱吱的叫,凄惨极了。”大建猛的想起来这么一桩事。
“有可能啊,我就听说过,燕子带来的是福气,捅坏它的窝,是会招来厄运的!”妇人提到这里,忍不住身子打了冷颤。
北方有老话,燕子是认灵的鸟类,它们会挑选风水好地方搭巢筑穴。若是燕巢被捅破,也意味家里的风水被破坏掉了。佛家也常说因缘,今日做了恶事,来日是要有报应的。
“你怎么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闻悉了丈夫因闹事,甚至对公务人员大打出手而被警察带走后,妇人第一时间赶到警察局去。当时他们正挨个被审问,她想探狱,没成。她是一直等到了傍晚,可丈夫告诉她的,却如晴天霹雳。
“是看管所的陈所长,他在今天早上到警察局里,算是为我们求了情,我们这些人才被放出来的。”大建恍惚一般的答道。
“可咱们的船还是找不到了。”妇人大呼口气。
“那能咋办呐~”大建闭上眼伤心着的感叹。
能有这样,已经算是陈伟还他们人情了,可似乎陈伟就不曾欠了他们人情?
隔了日,大建带上自己的卷水车,他也没想到自己住的郊区里还是多云的天,海边却完全会是另一番景象。
天公咆哮,海浪随着狂欢,海鸟不出,阴雨连绵,只缺雷鸣作伴。
经之前一事,他们这群也算是坐过局子的中年人,竟不约而同的一大早在海边相遇了。
他们分散,去往海边的各个角落搜寻海货。
船之沉陷,对各个家庭,影响实在不小,否则他们又都怎会在如此恶劣的天赶海?
大建这次出行,是带上了自己的儿子的,他是拉了卷水车来。
是在看管所前,如他一般的中年人才忍不住失了态。远处海上,浩浩荡荡的海浪一波逝,一波现,它们有排山倒海之势!也是这些,近乎让这些人几年的努力成化为泡影,这让谁而不伤心呢?
小张急着低沉的喊小李到窗户边看,在看管所外,有两三个昨日才被释放的‘罪人’!
“所长正在海边巡查,他们会不会对所长不利?所长腿上的伤还没好呢!”小张忧虑道。当然,他也没敢太大声,害怕引的门外的人注意。虽然是所长请求释放了他们,可小张却不认为这些人就一定是怀有感恩之心的!这些人年纪都不小了,利益应是什么,他们太清楚了,他们也承受不了如毁灭般的打击!
“走了,他们走了!”小李惊喜。这一刻,他如牢中之雀,而门外的,却像凶残的猛兽,只是这些猛兽离开了,但谁也不知他们是不是要去寻找更大的猎物?
......
谢阳在昨天下午,买了个大的肩背包,上学时候一直用的背包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烂坏掉了。
算上前一世,他不知自己有多久没回家去了。他现在已经坐上公交车了,算是踏上归途了。他的心情说不上忐忑,但就是别有一番滋味,道而不明。
谢阳坐在车上的时候,手是一直揣在兜里的,车票正在里面,他害怕丢了。
窗外的风景来回不停地变换着,有正在施工的工地,有已经建造好了的高楼,有路边晨跑热的满头大汉的大爷,也有悠哉悠哉聊着天的男男女女。
天气不比前两天,今天的天又是阴沉着的。谢阳今天是要回家的,这是否是天公不作美?
谢阳伸出手,把放在地上的肩挎包往自己脚边揽了揽。
因为这是往火车站去的车,车里挤满了人,谢阳这座位,来的可不容易。好在车上没有老人,他打心里是不想给老人让座的,但不这样做,他心里会受到谴责的。
昨晚上没休息的太好,这一路上,谢阳几乎都在闭眼凝神。他很想趴在窗沿边上小眯一会儿,只是他又害怕自己坐过了站,也就不敢了。
公交车停了一站又一站,这儿离火车站还有挺远的一段路。
车上忽然上了衣服脏乱,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他背着好几块补丁的包,占位很大。
司机吆喝了声,“中间的人往后面走走!”
手上脸上都粘了土黄色灰尘的中年人应声往后走,因为他的包大,里面应该是塞了不少东西,故脚步移动,背上的包就会蹭碰到其他的乘客,引来怨声连连。
事实上,不止谢阳一人的目光在注视着他,在车厢后的高位坐上的乘客,也莫不是在瞧着看。
这应该是位工人,他身上的暗黄色的衣服都被穿成黄不黄,黑不黑的了。他脚上手工缝制的布鞋,每一只的上面都有许许多多的小破洞,但总不至于露出脚趾。
他终于艰难的从前车门挤到了后车门,这里相对来说地方更大些,他也把包放下了。
被他的包蹭到的,有男有女,男的还好,只是拍拍衣服,把灰拍下,顶多就是嘴上忍不住爆出一声骂词。女生注意到自己衣服被蹭脏后,轻的都会以毒怨的目光瞪过去。也有人喊道:“你看着些啊!”
这个工人嘴里没有抱歉,他的眼睛就书写了沉默二字。他抱着后车门旁边的细的铁柱,虽然他的身板消瘦,可公交车的每一次或停或前,他都一动不动,如木头人一般。
谢阳看不到这位工人的正脸,只能望其背影。谢阳一阵恍惚,他自己也在工地上干了好一段时间的活,是出力的活,拿的钱是比不上那些筑楼的,更比不上那些开车的了。甚至,他每天出的力,比之他们,要多太多了。谢阳不清楚不明白,自己当初的模样,是否如眼前这人一般憔悴,一般黯然,仅背影就令人心酸?又或是,在旁人眼中,是遭人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