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是一家人,谈何两家话?”谢阳的二婶神情已有些变化了,却还是强笑着说出的。
“晚上要走一趟,你知道吧?”谢阳瞪了下眼,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妇人明显一愣,而后平静道:“想来是因为你回来了,还有就是迎雪的事情了。”
谢阳嘴角微微上扬,“希望吧!”
说完,他就扛起搭在水桶上的扁担,径直着向自己的家门去了。
妇人看着扛着扁担的年轻背影,狠狠地咬了咬牙。
谢阳回到家后,就没锁门了。他虽然不认为自己回到这儿,是应该被众人都知道,但他也无需刻意的回避这里,营造出他还未回的假象。
“人都有两面吗?”谢阳自言自语,他想到了自己的二婶,也想到了自己。
由家里往盘山市谢阳租出的地方寄出的信,大部分是由他那二叔谢跃庆起意,谢跃庆还在念书的小儿子,也是谢阳的弟弟谢世执笔书写的。但这一年来,他收到的信里要表述的意思三句不离其意。信里几乎没提到过谢阳的二婶,是以他二叔谢跃庆的名义,但大多都会牵扯到他的二爷,现在谢阳家的掌事人。其意几何,谢阳自然清楚。
以前的谢阳从是认为那些当面一张脸,背后更是一张脸的人最是可恨。年少的谢阳从觉得自己能保留住自己的童贞,保留住心中的美好,只愿人心向善。
自他的父母相继离开后,谢阳才逐渐转变了自己的思想,再然后他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这让他成熟稳重的多了,也似乎使他逐渐成为了自己曾经厌恶的样子......
“嘶拉”的一声,谢阳把客厅的窗帘拉开了,窗帘后的窗台上落了的灰,厚的吓人。
谢阳叹了口气。
他洗了把脸,照着镜子,在镜子里的自己中,他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自己看起来沧桑疲倦......
家里的牙刷早不能用了,谢阳也没法刷牙,盘算一下,省去多余的事儿,他还是觉得事情多的数不过来,都快要压的他喘不过气了。
夏天的太阳热的似是要把人杀掉,谢阳拿手半挡着,眼睛强忍着痛,眯眼去瞧天上的耀眼的太阳。
算上前一世,谢阳也活了接近四十七年了,他始终认为,夏日的太阳升的格外的高,跑的格外的快,格外的热,离开的却格外的晚!因为这是他的妈妈当初说过的......
借了夏日的阳光,屋里屋外都明亮着,昔日的旧景,也难免涌上心头。
谢阳走到院里靠右角的那块砖头围出来的小方地,那里容易被阳光照射,他的妈妈就在这儿种了菜,有他喜欢吃的辣椒和韭菜,也有他讨厌吃的生菜。他忽然想起来被妈妈逼着把碗里的菜都吃下的样子,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靠大门的那一大处空地,谢阳似乎还能看到那曾经无忧无虑的自己在与玩伴们在哪蹦弹珠,跳着天堂格......
“回不去了~”谢阳闭眼双眼,静静感受家的气息。
可到了最后,却只有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没了父母,哪是家呢?
谢阳忍不住痛苦起来,哪有成年人的样子,哪像过了不惑之年的人......
两手捧着水,谢阳什么也不顾,只是往自己的脸上拍,直到他的脸都痛了,透过镜子,眼角已看不出流泪的痕迹了,倒是自己右眼上的伤痕,再次显现了。
谢阳这才惊呼,“我忘记这东西,晚上睡觉是要洗掉了的!”
他急得手脚并动,可也只是持续了一会儿他便冷静下来了,“再抹上才是最重要的!”
回忆着阿燕妆美的女老板告诉自己的顺序,谢阳照着镜子,小心翼翼的往眼角擦着这些东西。虽然昨天出门的时候,他就是自己涂抹的,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熟悉,仍是手生,他生怕一步小心,没涂抹好,白了或是暗了,都过于明显,那就不好了!
废了一大番的功夫,谢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应该看不出来了吧?”
事情总有先后,而先后的评判,则是由重要程度来决定的。
谢阳在家的上屋里,找到了自己家里的老旧的自行车,样式很老了,是他的父亲在很早之前买的,有很多年份了,它的年龄应该比谢阳还大!
自行车是好的,只是车链断掉了。
两桶水已经用掉半桶了,谢阳把另外半桶倒进盆里,又找来一块儿抹布,好好的给这自行车擦了擦。
把门锁好后,谢阳就推着车到村头的修车站去了。
修车的师傅已经五十多岁了,他疑惑的看向谢阳,又看了看他推来的自行车与放在车篮里的生锈后断了的车链。
谢阳不关心他在想些什么,直接道:“你看看这车链还能用不?不行就换个新的车链!”
修车师傅顿时换了眼光看待谢阳,他走到自行车前,手指夹起锈坏了的车链,摇摇头道:“太严重了,修不了,就是泡了润滑油也肯定是不行了。换一条吧,我这儿正好有现成的!”
“那就换吧!”谢阳坐在店门旁边的大石头上,一只脚在地上,一只脚踩在石头边上。在这石头边,生了几根狗尾巴草,谢阳随手薅下一根,呢喃道:“这么多年了,这狗尾巴草还活着啊!”
修车师傅看着那嘴里咬着草茎的年轻人,那背影与记忆里的身影相重合,他忍不住摇头轻叹,“怪不得那么眼熟呢,是他的孩子呐!”
“怎么了?”
谢阳扭过头,他好像听到这师傅嘀咕了些什么,只是他没听清。
“没事儿,我就是想起在好多年前,有个人来修车的时候,他的孩子总会跟着,那小孩也总会坐在你现在坐的石头上面,嘴里叼着狗尾巴草。”他轻笑着,似是追忆的道。
“哦,赶紧把车链换了!”谢阳面无表情,看起来无所谓,说完了这句话,他就把身子转回去了。
修车师傅有些愣,他自言自语的道:“难道我猜错了?”
谢阳看着蓝蓝的天空,神色恍惚,眼角有些湿润,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低喃道:“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