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这边好像很久没有下过雨了,地上的路也是干巴巴。
没有修筑的土路总是起伏不齐的,这些都是因为雨后,脚踩、车轮压出的。
谢阳右手提着箩筐,带着手表的左胳膊抬了下,看了眼时间,已近中午十二点了。
刚刚从下山时候,谢阳还看到不远处的那片花生地里有一对夫妇在劳忙着。可当他真正走入大道,他们却早已离开了。
这附近一带,多是种植花生的,因为这庄稼并不吃水,在这样的环境下,它也更容易存活。
谢阳在路边走着,他的目光忽然被右手边的田地里的一颗参天柳树吸引。
柳树下鼓起着一个大大的土包,谢阳心想,这应该也是死者的安息地吧!
谢阳的母亲逝世前,她似乎就有预料到了。她曾和谢阳说过,若是有一日她也离开了,就植下一株桃树,和谢阳的父亲一样。只是当时的谢阳,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
在几十年前,谢阳老家这边,可没有男女互相喜欢的说法,男大要娶人,女大嫁人,这是天经地义的。到了年纪,女子恨嫁,她的家里人更是如此!
谢阳没有听自己的父母说过他们两人的相遇史,只是在他们的一次吵架里,谢阳才猜测出两人是大人安排相亲认识的!
这么多年过去,谢阳可以确定,他们是真的称不上喜欢,只是经历了那么多的雨打风霜,也有恶语相责,两人之间,早已有了一条亲情之线牵绊着,认为其便是自己下半生的依靠,一家三口,缺一不为家!
谢阳还记得自己在上一世的一次祭拜回来时,竟看到了自己母亲坟前的那株桃树带了些绿意!多少年了,这株桃树始终如焦黑似的,打心里说,谢阳早已不对它能活下一事抱有期望。
也是听村子里的老人说的,人死后,其坟前树,便是他的生命,只此一株,不敢更换。谢阳记住了此话,即使在外,心里也尝尝挂念着此事。
上一世,一株桃树竟成阴,而另一株呢?是过了好多年才终于有了生计,可其旁边的那株,早已长成参天大树。谢阳当时坐在树下,亦如小时候,他的父亲撑着他们的家,为他们遮阳,为他们遮天避雨......
前后的不同,也是对比,谢阳更加期待数年后,这两株生机磅礴的桃树会是如何的样子?
......
谢跃庆敲了敲谢迎雪的屋门,喊她吃饭。
这是她出嫁前在家吃的最后一顿午饭了,她的妈妈本是想做些更好的,可谢迎雪执意要吃自己妈妈手包的饺子。
今日与平常不同,谢迎雪很早就起了床,并认真的梳洗打扮一番。
今天下午,她还要到镇上承办婚礼的服务地,模拟明天大婚的流程,以防出了岔子。
谢迎雪今天看起来比之往常要开心的多了,谢跃庆猜测,这是因为就在昨天,她见到白洋村的那臭小子了!
谢迎雪走入厨房,她的妈妈正在给自己捞着饺子。平常谢迎雪用的碗都是小的,这次可好!她惊讶的道:“你这是把我爸的碗给我用了?”
“这不是想让你多吃一些嘛!”妇人笑着说道。
“那你也不用这样啊!”谢迎雪像是哭丧着脸。
妇人把碗递给谢迎雪,轻笑着道:“赶紧吃吧,以后啊,你再想吃,指不定还吃不到呐!”
“妈!”谢迎雪跺了下脚,她有些急眼了。
妇人开心的笑着说道:“以后啊,就算你回来,妈都不一定乐得给你做喽!”
“妈~”谢迎雪把碗放在厨房里的案板上,她两手抓住妇人的胳膊,撒娇似的道:“到时候你不给我做,我就一直缠着你!”
“行了,赶紧吃饭去!”妇人揪了下她的耳朵。
谢迎雪出了厨房,妇人往门口看了一眼,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谢跃庆看到了她的异样,咳嗽了下,搓着手,笑着问道:“锅里剩的饺子能够我吃不?”
“这得问你自个,我知道你吃多少?”妇人收敛自己的情绪,白着眼说道。
谢跃庆咧嘴笑了起来,“不然你先吃吧,锅里的应该不够我的,你先吃,我再下我的就行!”
“不用,先把这些捞到碗里你先吃着,你看自己还能吃多少,下一锅,我把咱俩的能吃的,都一并下了!”妇人已经拿起勺子,开始为谢跃庆捞了。
锅里剩下的饺子,捞到碗里,也就大半碗的样子。
“你还能吃多少?”
“半碗吧!”
“半碗够不够?”
“够了!”
谢跃庆心想,“哪次说半碗,捞到碗里不成了大半碗?”
回到客厅里,谢迎雪坐在餐桌前,用筷子夹着饺子,蘸着辣椒拌醋。
“怎么不开电视看?”谢跃庆把碗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到电视机面前,去按左下角的开关按钮。
电视机打开后,里面显示着的,是密密麻麻的黑白点。
“没信号,得动动天线。”谢迎雪边嚼着嘴里的饺子边说道。
“我去动天线,你在这儿看着,要是有信号了,你就喊一声。”谢跃庆说道。
又出了屋子,谢跃庆走到水井前。
他家里电视机连着的天线,是缠放固定在水井上面的。
妇人注意到了他,疑惑道:“电视又没信号了?”
“没,总是没信号,真是烦呐!”谢跃庆喊着道。
他每小幅度的扭动一下天线,都会扯着嗓子喊,“有信号了没?”
谢迎雪也不顾得吃饭了,她站在客厅的门口,一手推抚着门帘,脑袋一会儿往屋里看,一会儿朝自己的父亲那边看。
“有信号了没?”
“没!”
“这下呢?”
“没!”
“现在?”
“还没!”,“哎,等等,刚才有信号了!”
“啥?”
“刚刚那一下有信号!”
“是这位置不是?”
“不是,就是你刚才前两下动到的为止!”
“是这儿”
“还不是!”,“哎,有信号了,有信号了!”
“有信号了?”
“有了!”
谢跃庆重重的吐了口气,每次调整天线位置的时候,都是给你气的够呛,他最烦这种细腻的活!
在吃饭的时候,能有电视看,是一件十分幸福的时候。
“唉,咱家的还是黑白电视,等我再撑些钱,攒点,就给家里换个彩电!”谢迎雪边吃边笑道。
谢跃庆笑而不语,这话他听了千百遍了......
“你结婚,就有一台彩电,当做嫁妆!”谢跃庆忽然开口道。
谢迎雪摇摇头,“我想挣钱给咱家换一个!”
“行!”谢跃庆大笑着道。只是,他并未将这放在心上,今后哪还有机会呢?等她明天嫁过去后,想见到,都是难事了......
“大世呢?”谢迎雪问道。
“还没起,刚才就喊了,死活不起床!”谢跃庆叹着气道。
“那我去喊喊他。”谢迎雪道。
“别了,他昨天喝酒了,现在肯定醒不了。”谢跃庆道。
厨房的门响了一下,没有一会儿,妇人边拿着一个红色的小盆和自己一直用的小碗进来了。
她把手里的碗和小盆都放到了餐桌上,不过没有立即坐下,他挥着筷子开口道:“你看你们还是多少?我把剩下的饺子都下了,这放不住,得赶紧吃了!”
红色的小盆,里面满满都是煮好了的饺子,谢跃庆道:“咋这么多啊,这咋能吃的完?”
“大世不还没起床?他早上就没吃饭,等醒了估计饿坏了,这些剩下的给他吃。”妇人解释道。
她说完这些话,就晃着胳膊,对这两人说道:“你们也吃,不够就往自己碗里在拨一些!”
“迎雪,你的够不够?”
“我都要吃不完了!”
“没事,多吃些,妈乐得看你吃妈做的饭!”
“跃庆呢?你的够不?不够就赶紧往自己晚里拨些。”
“我再要一点就行。”
听到了他的话,妇人立即端起红盆,送到谢跃庆的碗边,另一只手拨动着筷子。谢跃庆缩了下手,让手里碗稍微远了些,饺子也就从盆里一个一个的滑落在了谢跃庆的碗里。
“够了,够了,不敢再拨了!”谢跃庆大喊着道。
“才一碗!”妇人道。
“刚才的半碗,都快吃完了,这下又快一碗了,这咋吃!”谢跃庆愁眉苦脸的道。
“你就吃吧!我妈呀,是为了你好!”还未等妇人说些什么,谢迎雪就开了口。
“唉!”谢跃庆叹气,却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低头闷着气吃饭。
这一幕落在两人的眼里,她们都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自几个月前,谢迎雪订了婚,确定了婚期,在家里,她就有了绝对的话语权,尤是近些日子,家里的人都对她千依百顺的,任何提议都能接受!
是在为谢跃庆补了些饺子,确认了谢迎雪不再填了后,妇人才给自己的碗里拨了一些。
“你咋只吃半碗?”谢跃庆皱眉道。
“这哪是半碗,都快整整一碗了!”妇人反驳道。
“啥一碗呀,明明就是半碗,你得再吃点儿!”谢跃庆认真的道。
“你再吃一些。”谢迎雪也开口了。
谢跃庆伸出手,端起盛着饺子的红盆,准备为妇人的碗里再拨一些,但妇人并不愿意,推着谢跃庆的胳膊还不行,只好抱起自己的小碗,身子一转,不让谢跃庆‘得逞’!
谢跃庆还没有放弃,只是距离较远,他无法下手。
“我真的不吃了,你赶紧坐下,吃自己的饭!”妇人的话里,没有像往常一样,有那么些严厉的语气。
“你把碗拿过来,我再给你拨点儿,你那些肯定不够!”谢跃庆态度强烈。
“我来!”谢迎雪站了起来,她一八从谢跃庆的手中把红盆夺了过去。
谢迎雪就不和自己父亲那样了,她倒直接,硬是从妇人的手中把碗夺来放在餐桌上。
“好了,好了,别拨了!”妇人急冲冲的喊道。
谢迎雪对她的话置之不理,直到将碗堆的满满当当,她这才心满意足。
“唉!”妇人看着自己碗里凸起的如土包样的‘饺子山’,愁眉苦脸的叹着气。
“其实没啥事儿,这儿不是还有蘸料,你蘸着吃,能多吃可多,解腻!”谢迎雪笑着道。
“还是你的话,你妈才会听啊!”谢跃庆感慨一般的道。
......
这个点,柳清清早已经下班了,她甚至已经到了家,吃起了饭!
今天的她是早班,她得赶紧吃饭,一会儿还得回店里上班。
故此,柳清清吃饭的样子,狼吞虎咽的。她的爸妈看到这样的情景,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伤心......
“我吃完了!”柳清清扒拉完碗里最后的一口米饭,宣告似的喊出后,她先是撕了点纸,把嘴角沾了的米粒,饭渍擦去,然后端着自己的碗去了厨房。
刷过了自己的碗,柳清清便喊了声,“上班去了!”
“路上小心点儿啊!”柳清清的夫亲喊着说道。
柳清清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在街上行着。
她的脸冲着风,好不凉爽!
前几天好不容易有了些太阳,似是宣告这场台风马上就要结束了。可今个,天却又阴沉了下来,太阳也躲在云层后面,怎么也找不到。
天似乎是要下雨,柳清清没有带伞,只是在车篓里塞了个雨衣,她害怕会突然得飘起雨滴。
“他现在应该还在海边吧?海边的天气更难预测,指不定都下了好几次的雨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带雨衣?有没有淋雨?有没有买上一把新的伞......”
这些日子,柳清清倒是没有经常的换班了。只是她前些日子和张姐表明了态度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多想了,柳清清总觉得张姐与她生疏了不少!
停下车,柳清清把雨衣带到了店里存放着,真把这玩意放在店门口的车篓里,她承认,她还真放心不下。
今个儿早到了半个小时,柳清清正准备到生鲜区后面小歇一会儿,就被李子豪喊住了。
“怎么了?”柳清清问。
“没事儿,就是在收银台守了太长时间有点闷的慌,想找你聊聊天,我真的无聊透了!”李子豪沮丧着道。
柳清清白了他一眼,“没空。”
“哎?,等等,有事,真有事!”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