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面色舒缓的离开后，士官长显然也十分满意，她重重击打着奥斯卡的肩膀，“干的不错，新兵。”巨大的力量好像海边的潮水一样把男孩的身体摇来摇去，他只能咬紧牙齿，死死挺直身体，嘴角挤出回答：“为领主而战！”

高大的女人点点头，接着转身向着可怜的约翰吼道：“你这个耳朵长在屁股上的猪猡，第二次射击居然能把炮弹拿错！”

奥斯卡斜眼盯着龅牙约翰，这个大男孩人不错，就是过于憨厚了些，在压力下难免手忙脚乱，如果不是炮弹需要交给炮长确认，第二轮打出去的就是包在纸壳药包中的霰弹……他无法想象领主大人见到这种情况的表情。

“现在，你这个蠢货猪猡，”看着表情呆滞的约翰，士官长更加愤怒，她指着一旁装着弹药的巨大推车，“从今晚开始，你每天抱着弹药箱睡觉，直到你能认清炮弹为止，奥斯卡！把他和弹药车绑在一起！”

同情了看了眼龅牙男孩，奥斯卡大声的答应士官长，但在心底他决定私下给约翰放放水，绑的松一些。在军队里要往上爬，只有自己一人单打独斗是不行的，有个炮灰……哦不，有个手下是必需的。像约翰这样的老实人，此时不拉拢更待何时。奥斯卡从来没有忘记自己加入卫队的原因：成为贵族，为父母复仇！

……

此时在遥远的西方，一身白衣的琴也站得笔直，坠星海吹来的东风将她的衣角微微掀起，穿着圣教金属板甲的骑士正在对他们训话。

“……你们都是皇帝忠诚的儿女，在绝境中依旧不忘祂的光芒。但邪恶与黑暗仍然觊觎着我们的世界，意志薄弱和犹豫不决者无处存身，唯有迅速的行动和坚定的信念可以使人类幸存。在神皇的光辉下，没什么牺牲是太过巨大的，没什么背叛是太微小的……”

骑士停下脚步站在这群新兵面前，低声说到，“我们是神皇的剑，是神皇的盾，我们为神皇放牧无知的凡人，也为神皇守护他们，而这一切并非毫无代价……你们都是虔诚的信徒，有的从极寒的北地来到圣城，有的从遥远的东方回到人类的圣地。但在今天，你们志愿加入圣教军，即是将生命与灵魂献与了伟大的神皇。将你的剑指向神皇之敌，纵是火海也要一往无前。记住！唯有死亡才是义务的终结！神皇万岁！”

“神皇万岁！”琴与众人一起声嘶力竭的吼出口号。

如果没有被邪恶蛊惑之人，那么穆格海尔就不会被摧毁，如果城市仍在，自己和父母也不必流离失所，作为难民在圣城里艰难度日，而奥斯卡哥哥也不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踏入无尽荒原的深处……

为了纯洁无暇的世界！少女的拳头紧紧握住——为了奥斯卡哥哥！

……

卡米拉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视线转向窗户外，这是她来到皇帝之手修道院后十天内的第四十五节圣典课，讲台上的教士依旧在喋喋不休的重复着神皇的伟大和祂为人类做出的牺牲，但这一切对她毫无意义。

当十天前科林将她叫到白塔顶层时，这个女人并未想到对方会让她来参加教士资格的学习，当时她心里想的是这是领主对她的流放？还是对她的奖励？

然而答案与这两个都不相关……这是科林对她的信任。

作为小贵族家的女儿，她参与过的最大阴谋就是与其他兄弟姐妹在父亲面前争宠，但当科林把贵族与圣教间暗地里的斗争明明白白的告诉她时，她下意识的倒吸了口冷气。

王权与神权的角力从来都是不择手段，冷酷无情的，对于卡米拉来说，她并未做好面对这一切的准备。但科林的坦率与信任让这个女人心底感到一丝振奋。

是啊，说是要为科林扫平敌人，拯救荒原上的人们，但如果连与教会进行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都不敢，那如何达成自己的执念？死去的丈夫，病死的孩子，还有那些荒原上无数在饥饿病痛中挣扎的人……

“卡米拉姐妹，回答我的问题！”突如其来的叫声打断了她的思考，不论有何等的忐忑，最终她依然义无反顾的来到这里，并抱着忠于科林的决心开始了枯燥的学习。头发花白的老教士不满的盯着刚刚回神的学生，提出了一连串问题，但卡米拉早就在前面的课程中将这一切烂熟于心，准确的回答让老头子无话可说，悻悻然的放下教鞭。

钟声响起，老教士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课程，离开了抄写室，不大的房间里立刻热闹起来。面色苍白的预备教士们纷纷站起，舒展着困乏的身体。他们三三两两的聚集起来，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圈子。

修道院里的预备教士们，要么像卡米拉这样来自领主的派遣，要么来自无尽荒原上贵族家庭的次子。没有继承权的次子们被母亲给了笔不多的学费，然后早早打发出家门，避免影响嫡子的发展。在学习中结交朋友，认识有权势的同学，是他们为了自己将来发展必要的准备。

但卡米拉被各个圈子所排斥，既不是因为她的出身，也不是因为她的莫瑞尔领背景，而是因为——她是女人。

圣教本身并不歧视女性，特别是三大王国中贝翠特的初代守护者更是女性。然而无尽荒原比王国内更加注重实力，野蛮的秩序下唯有力量才是永恒的真理。虽然修道院接纳了卡米拉作为预备教士，但她被其他人处处排挤，这可能是科林始料未及的情况。

卡米拉对此习以为常，在她人生最低潮的时候，她经受过比这更加可怕的白眼与恶意，至少在修道院内，还没有人胆敢伤害一名预备教士。不过她也有头疼的问题，要顺利获得教士的任命，必须得到至少一名神甫的认可，而在修道院内的几十名神甫中，她还未找到愿意认可自己的人。

这绝对不是正常的情况，据她的打探，神甫们一般在交换到足够的利益后都会认可来自领主的学员，毕竟撕破脸对双方都没好处。而异口同声的拒绝，一定是来自更高层面的命令。

卡米拉的心底闪过一丝隐忧，她已经感觉到了不知来自何处的暗流正向莫瑞尔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