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悠长肃杀的号角声远远传来，商队的伙计们不约而同的咽了口口水。

“杀气！”护卫队长面色苍白，死死盯着天边的黑线，“仅仅是号角声就能传递杀气……”他突然扭头，对着威尔士低声说到，“大人，恐怕要早做打算。”说完，他隐晦的向商队最好的几匹战马点点头，望向威尔士的脸庞。

威尔士当然明白自己护卫队长的意思，作为被他一手从战场奴隶提拔成队长的男人，对方的忠诚度毫无疑问。过去几十年的行商中，这位前军官从未像今天这样，居然连接战的信心都没有……

紧紧闭上双眼，他紧张思考着：

如果放弃商队直接逃跑，大概率能保住性命，但自己在新组建商会中副会长的位置可能不保。而一旦脱离商会，失去图鲁城大贵族的保护，恐怕第一个向自己下手的就是老“朋友”：胖子艾普。这个贪婪的胖子一定会非常乐意吃下自己的商队、家产，甚至是自己的妻女——对方的秉性威尔士实在太清楚了。

但手下护卫的建议如此严峻，说明真要死守全灭的概率更高，跑也不行，守也不行……等等，也许这样可以。

心中有了打算的威尔士大声吼道：“人在货在！我宁可死在荒野上，也不愿丢下兄弟们逃跑！各位，我已经飞鸽向莫瑞尔领主科林大人求援，只要坚持片刻援军就到。此战之后，大家立升一级，战死的抚恤加倍！”

伙计中稀稀拉拉的响起几声欢呼，大多数人还被天边慢慢靠近的骑兵吸引住了心神。护卫队长不得不用巴掌一个个打醒他们，呵斥着拿好武器。

骑兵的速度看起来不快，但不一会就已经靠近商队简陋的圆阵，整齐的排成两行，就这么静静看着马车后的人们。

汗水从威尔士的额头滴下，但他丝毫没有察觉，双眼快速转动，观察着这批沉默的骑兵。

黑色泛着油光的皮甲，壮实的骑士，腰间反曲的短弓和短剑说明对方绝不好惹，箭囊里尾羽整齐的箭矢更是让他眼皮一跳。

荒原上没有统一的秩序，各地的领主也只是管管自己地盘上的治安，盗贼们只要干完一票后离开当地领主的领地，那么未来一段时间将会绝对安全，所以无尽荒原上的盗贼大多装备不错。

但装备统一的甲具，精良的武器，特别是刻意整理好的箭羽，说明这只队伍纪律严明，甚至可能有一个长期的根据地，因为若是居无定所的流寇，绝对不会将武器保养的如此细致。

无论如何，自己还是要做最后的努力。

定了定神，威尔士大声吼道：“对面是哪里的朋友，我是图鲁之盾商队的威尔士，与骷髅之眼、黑手团、黯灰兄弟的关系都不错……”说到这，他故意停顿了下，观察对方的动静。

黑甲骑兵依旧纹丝不动，甚至连马嘶声都未传出。威尔士微微低头，掩饰掉脸上露出的失望，刚刚他报的名字都是荒原上有名的大盗贼，对方没有理睬，要么是与这些人无关，要么是铁了心吃掉自己这帮人。无论对方什么考量，对自己来说都不是好事。

然而他没有放弃，一边扭头示意自己手下准备，一边继续大声吼到，“初次见面，我准备了些礼物，大家在荒原上交个朋友如何？”

四五个伙计扛着木箱，离开圆阵跑向对面，远远的丢下箱子，慌忙跑了回来。

箱子被故意打开，露出里面的金币，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事实上箱子里的金币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多，按照荒原上不成文的规矩，如果商队不愿与盗贼交战，会主动给出一笔金钱，价值大概是货值的十分之一，装在一个箱子里。最上面是几十枚金币，下面是一小部分粮食和一些铁器、布匹之类。如果盗贼觉得商队不值得自己拼命，一般也会接受商队的贿赂。这种行为被称为“血税”，给商队和盗贼除了拼的你死我活之外提供了第三种解决办法。

然而对面的队伍依旧纹丝不动，商队圆阵中紧张的喘息声越来越响，更多的人下意识捏紧了手中武器。

远处又是几声号角，声音短促有力。黑甲骑士们好像接到了命令，开始行动起来。第一排斜着向商队圆阵移动，第二排则略有后退，占据了不远处的小山坡。

第一排骑兵先是任由战马缓步前进，接着等到距离圆阵近些时，突然纵队变横队，与圆阵平行。

护卫队长见到对方变阵，下意识的喊出声来：“环阵！这是环阵！”

威尔士并不明白自己手下喊的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明白对面的骑兵并不准备放过自己，他大声下令道：“点火！”

早有准备的护卫将圆阵中堆好的干柴与布匹点燃，然后盖上用水打湿的皮袄。炽烈的大火遇到湿润的皮袄，顿时冒出滚滚黑烟，将周围的人呛得喘不过气来。

黑烟一起，威尔士明显感觉到商队的情绪好了起来。这就是他的计划一：如果谈不成，就点火放烟，不仅可以稳定军心，也可以搏一搏附近有没有科林的巡逻队。

哒哒的马蹄声将威尔士的目光扯回黑甲骑兵的身上，只见他们已经提起马速，围成一个与圆阵平行的圆圈，开始奔跑起来。

环阵……商队管事顿时明白了刚刚护卫队长的意思，但这又是干什么呢？

还没等威尔士说出自己的疑问，一个黑影从背后冲来，将他扑倒在地，紧接着“嘭嘭嘭”的弓弦声不绝于耳，惨叫和哀嚎在商队的马车阵中响起。

“大人，你没事吧。”熟悉的声音让威尔士停下摸向怀中匕首的手，他点点头，感激的看向自己忠诚的护卫队长，刚才对方从突如其来的箭雨中救下了自己。

连绵的箭雨好像没有尽头一定从空中落下，六十度被抛射出来的箭矢在无风的荒原上轻而易举的绕开了马车壁垒的遮挡，带着呼啸声从高空坠落，杀伤着躲在马车后的护卫们。

“这是环形骑射阵，大人。”护卫队长举着盾牌急促的说到，“在箭矢射完之前，箭雨将连绵不绝，和他们对射毫无胜算。大人，我们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威尔士不甘心的从马车挡板背后伸出头，远处奔腾的战马上黑甲骑兵娴熟的张弓搭箭，将致命的箭矢射向商队。他们的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显然经过严格的训练。

“荒原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盗贼！”管事下意识的大吼出声。原以为自己早早做好准备，至少能与对方打几个来回，没想到箭雨之下商队连对射的机会都没有。

“大人，环阵原本就是军队的战法，这帮人——”护卫队长话音未落，一支箭矢从天空中落下，堪堪擦过盾牌边缘，射入他的脖子。

嗬嗬嗬……鲜血堵住了队长的喉咙，发出沉闷的喉音。

威尔士面色土灰的看着自己最忠诚的手下死在面前，心中只有一句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