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大家都说起不再聊什么朝政,纪浩不由的也是松了一口气,主动聊起刘大章画作之事。他开口问道:“久闻章山兄精擅丹青,今日是来阳溪湖采风写生的吧?”
刘大章道:“正是。为兄最近正在筹钱,想要买回我们刘家在云门山上的别业,所以只能努力作画售卖了。最近有个兖州的豪绅想要一副我的画作,在家画不出来,这不来阳溪湖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入画的。”
刘大章曾祖刘珝曾在云门山上置办别业,规模甚大。这云门别业曾经是青州府最为有名的桃花诗会举办地。但是到了其父辈,随着家道中落,这云门别业也被迫转售他人。
刘大章自从父亲去世后,感怀故旧,便有了买回云门别业的想法,所以才四处游历,顺便鬻画筹钱,以便买回自己云门别业。
纪浩笑着道:“久闻章山兄是丹青妙手,这画作定然是绝妙的。既然章山兄是想要鬻画筹钱买回那云门别业,不如就给小弟做上一幅吧!嗯,这画资章山兄尽管开口!”
刘大章的画作如此出名,求上一副留作传家之用也是不错的。虽然现在可能值不了大价钱,但他后世那个年代,随便一副明朝稍微有些名气的画家作得画,都值不少钱呢。若是能传到后世自己生活的那个年代,那可是不小的一笔财富。
刘大章听了纪浩的话,不由嗔怪道:“文泽你这是什么话,咱们兄弟谈什么画资,你这不是打为兄的脸嘛!你能看上为兄的画,就是给为兄面子了,以后咱们之间再也休提这铜臭之事。”
纪浩一听刘大章这话不由的大乐,就知道你不好意思开口要钱了。大家聊得投机,都互相引为知己了,你若是再收钱,岂不是没有了文人风度。刚才他说画资的事情故意停顿了片刻,其实就等刘大章这句话。
刘大章很认真的问道:“文泽想让为兄帮你作幅什么画呢?”
纪浩开口问道:“章山兄最擅长画什么呢?”
一听纪浩问起他擅长的丹青之技,刘大章立即变得神采飞扬起来。他端起一杯秋露白酒“嗞”的一口喝干,又夹了几个干炸小湖虾放入口中嚼了,这才饶有兴致的侃侃而谈:“为兄对山水画、花鸟画和人物画都算是颇有涉猎,但是要说最擅长什么,那肯定是人物画了。嘿嘿,不是为兄自吹,为兄的仕女图可是在那些豪绅富商间非常抢手的!就如兖州的这个豪绅,光订金就付了为兄三百两。”
纪浩听了刘大章的话,连连点头,表示认可。但却没有接他话茬,而是微微一笑,说道:“那章山兄就给小弟画一幅山水画吧!”
“呃……”刘大章有些懵逼,自己都说了最擅长人物画了,这文泽老弟怎非要这山水画啊。你不画我最擅长的,问我最擅长画什么干吗?
当下刘大章再次强调道:“为兄最擅长的可是人物画啊,特别是仕女图,文泽你要山水画可是就舍长取短了。”
纪浩却依旧不为所动,坚持道:“小弟还是喜欢山水画,不如章山兄就给小弟即兴画一幅这阳溪湖的风光吧!”
他的想法想得很简单,他认为作为传家宝,还是山水画比较合适。而且以这阳溪湖为题,还是比较有意义。若画个美女,不认识的没意思;认识的,现在又没在身边,还是别画了。再说,到时画个美女拿回去,万一被王思颖看见了,怕是有些说不清啊。
刘大章听了纪浩的话,还是执着的劝道:“为兄觉得既然要为你画幅画作,自然是要给你画最好的,不然对不起你我之间的兄弟情深!嗯,对了,为兄这里有一副今日刚刚完成的画作,你先看看。为兄这仕女图真不是吹的,绝对让你过目不忘,看了就想要,嘿嘿。”
刘大章边说着,从他刚才一直带着的画筒中拿出一幅已经画好的仕女图来,慢慢展开来给纪浩看,嘴中还兀自不停得讲道:“其实说起来,这美女钟天地灵气,其本身便是一幅美焕绝伦的画,为兄只是以手中笔,绘其风情之万一罢了。
俗话说:美女之静,娴雅幽洁,美女之动,翩若惊鹤,其发,其眉、其眼、其唇、其肤、其颈、其腰、其足无处不可入画,其美可以入诗、可以入画,可以入酒,可以入梦矣。正是是因为美人如此之灵秀,所以为兄最爱画仕女图!”
纪浩没想到刘大章这家伙看着一副颇为沧桑的落拓模样,一谈起女人来竟也一套一套儿的,立即变得神采飞扬起来。不过纪浩却没怎么听明白,只是大约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是说,美女入画是他的最爱。
王煜也是颇为擅长丹青的,对于画道理解也是不凡,他听了刘大章话中之意,不由的连连点头,倒是对刘大章的人物绘画技巧颇为赞同。
只有胡柏奇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一直端着酒杯,坐在石桌旁,望着栏杆外碧波荡漾的阳溪湖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大章把那幅画在旁边展开来,纪浩一看那画儿不由的一呆,随即眼睛大亮。
那画儿并非是水墨画,而竟然上了各色颜料的,当然,这事儿还不是令他眼睛大亮的最主要原因。他之所以眼睛一亮是刘大章的这所谓仕女图,呃……竟是一副那种“衣衫褴褛”的仕女画,画上的情形很是旖旎动人。
纪浩看了这幅画后,不禁有些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张口结舌的说道:“这就是章山兄所谓的仕女图?仕女画不应该都是那种温雅不俗、缱绻可人的那种形象吗?小弟对画作了解有限,章山兄不要骗我啊!”
刘大章笑道:“呵呵,这只要是画得美人,就可以叫做仕女画嘛!你看这这画上,可没有画出那俗不可耐的男子。只画美人的画,不叫仕女画叫什么?嘿嘿,不是为兄跟你吹,为兄画的这仕女画在青州府乃至整个山东的文人雅士、达官贵人们那里可是很抢手的。”
纪浩一阵大汗,张口结舌了好半晌儿,才呐呐的道:“章山兄这所谓的四处游历鬻画筹款,不会卖得全都是这种仕女画吧?!”
刘大章毫不在意的随口答道:“也不全是吧,偶尔为兄也会替别人一两幅山水画或是花鸟画的!这仕女画最受喜爱,也卖价最高,自然是以这仕女画为主啊。”
纪浩心目中刘大章“大明着名画家”的形象,瞬间传来倒塌的声音。
见到刘大章的这种仕女画,纪浩表现出很是惊奇的样子,反而一向儒雅翩翩的王煜这次却没有什么惊讶之情,而是一直在认真的仔细欣赏这副特殊的仕女画!
当然,到底自己这二舅哥是在以纯艺术的眼光欣赏,还是以比较猥琐的眼光欣赏,纪浩就不得而知了。
王煜见纪浩的惊奇的样子,不由的微微一笑道:“文泽太少见多怪了。呵呵,这种仕女画在咱们大明可是流行很,特别是江南的豪绅巨富喜欢这种仕女画蔚然成风,就是京师附近对这仕女画也是风气袭然呐。
据说在天津卫那边,手巧女子大多精于此道。她们不但平时绘画,每至年底之时,还会特意绘出这仕女画儿,拿到市集上出售,当地文人雅士称之为“女儿春”,很是受文人士子欢迎的!
呵呵,若你这般对此大惊小怪,文泽就有些着相了,不过是一幅画作而已。你看章山兄这幅画作画笔细腻,人物传神,布局合理,实在是一幅难得的上佳之作啊。”
刘大章听了王煜的话,不由的大笑道:“时庸贤弟说得对,当真说得对为兄胃口,真乃章山之知音也,咱们俩当为此浮一大白!”说着,刘大章举起酒杯,遥敬王煜,随即一饮而尽。
王煜也笑着端起面前的酒杯,同刘大章共饮。
纪浩听了刘大章和王煜的话,不由的翻翻白眼,心中暗自腹诽道:笑话,哥们少见多怪?!哼哼,哥们后世在网上看过的没穿衣服的女人比你们这辈子见过的穿衣服的都多,还我少见多怪?哥们这不是因为自己二舅哥在这里,需要表现的老实点、低调点嘛,所以才对这仕女画表现的有些惊讶!
当然,纪浩之所以有些大惊小怪,主要还是是眼前这叫刘大章的家伙和他心目中的“大明着名画家”的形象,实在是出入太大。这画,唉……纪浩更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总之是颠覆形象啊!
不过纪浩听了自己二舅哥对那仕女画的评价,心中也是隐隐有些高兴,原以为自己二舅哥是个古夫子般的谦谦君子呢,没想到也不是那么古板嘛,嘿嘿,以后约着二舅哥一起去秦楼楚馆、风.月场所快活一下,看来有戏啊。
刘大章听了王煜的一番话,不由登时引其为知己。
刘大章和王煜一杯饮尽,不由的道:“时庸于画道一途,也是颇有见地啊。好画送知己,为兄这副得意之作就送于时庸你吧!”
王煜闻言欢喜不已,当下也不推辞,笑着接过,感谢道:“那小弟就多谢章山兄厚爱了,小弟定当妥善珍藏!”
纪浩在旁见自己被刘大章无视,不由的有些郁闷了,明明是我在求画好不,怎么把画送给自己二舅哥了?!哥们刚才把你一顿猛夸,可是着实费了不少脑细胞和唾沫的,你不给画幅画,就太不讲究了吧。
当下纪浩在旁搓手道:“哎,章山兄,那小弟的画呢?”
刘大章翻了个大白眼道:“文泽你不是非要这山水画嘛,一会儿为兄就给你画。嘿嘿,不过不要为兄的仕女画,可别后悔。等会儿咱们饮宴完了,把这酒席撤了,我就在这石桌上给你画。不把酒席撤了,为兄也没地方作画啊!”
“嘿嘿,那多谢章山兄了!”纪浩心道:你这什么所谓的“仕女画”,我其实也很想要啊,不过这玩意儿只能私下赏玩。要当传家宝,还得是山水画啊。至于这种仕女画嘛,日后有机会再找你要吧,今日只能忍痛割爱了!
…………
阳溪湖水色澄碧,波光潋滟,南面尧王山倒映湖中,山清水秀,浑然天成。
远看烟波浩淼,峰峦隐现,气象万千,山水融淡雅清秀与雄奇壮阔于一体,远山近水与晴空融为一色,完全一幅湖光山色的天然画卷。
近看湖面上波光粼粼,鸢飞鱼跃,莲荷叠翠,荷花满塘,不时有游船画舫穿行,岸边杨柳荫浓,堤柳夹岸,繁花似锦,不时有游人来往,更为这副天然的湖光山色增添了许多的生动。
如此美景,若是入画,定然是极美的。
当然,虽然此景极美,但想要入画之后依旧很美的话,还要一个丹青妙手才行。若是如纪浩这等只会信手涂鸦之人来画,那只怕再美的风景,被他画到了纸上也是一团乱糟糟。
刘大章显然不是纪浩这样只会涂鸦的人,他和纪浩、王煜、胡柏奇一番痛快的饮宴完毕,当下便借着酒兴,在翰文轩的石桌上开始了作画。
纪浩几人在旁观看,只见他才只是了了数笔,便已经勾勒出了远处的尧王山、近处的阳溪湖的轮廓,远山近水布局合理的呈现在纸上。
画作的整体布局勾勒出来之后,刘大章随即便开始添加那些能让画面生动起来的点缀景物。
在那山上点缀一株遒劲孤傲的寒松,在那湖面上添加上一湾莲叶,几株可爱的荷花,再在湖面上画一只小小乌篷船。
这寥寥几个点缀景物添加上之后,这一幅笔墨细秀、布局疏朗、风格很是秀逸清俊的、描绘阳溪湖山水的画作已经基本成型了。
依照刘大章的自己的介绍,这乌篷船上只需再画上一个带着斗笠的文士钓者,这幅描绘阳溪湖山水的画作便算完成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