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的语气依然平稳，他的声音仿佛穿过了十年重新回到了现在的身体，即使很平常的语气，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到其中的肯定。

没有理会盖远山的担忧，女人和银甲人的警惕。

瞎子问道：“方才是什么感觉？”

盖远山沉吟道：“似乎全身的血液都要冲出身体之外。”

瞎子道：“不只是你的血液，还有你的精气神，只是你的意志极为纯粹坚定，我也没有放开血气的力量，所以你几乎感觉不到。”

霍斯老头儿问道：“血气的力量？”

“是的，放弃斗气修炼，专注于感知，专注于肉体，在感知中专注于锤炼肉体，慢慢地，就能感觉到每一次走动时牵引的每一丝肌肉的运作，每一次握拳时力量的来源，当肉体锤炼到极致，感知无处不在时，就会察觉到自身的血气，燃烧它，便可以获得力量。”

瞎子握了一下左手，解释道。

盖远山在瞎子握手的时候清晰地感觉到了，没有任何斗气的痕迹，只有一股纯粹澎湃的力量沿着好友的左臂传到躯干，再传到地下，地面传出的震动又被他的脚压了下去。

盖远山皱眉道：“一个人能有多少血气，如果你的血气燃烧殆尽呢？”

瞎子笑了笑，道：“如果我的血气燃烧殆尽，力量之火就会熄灭，我也就再也无法拿起武器了。”

盖远山看着瞎子脸上的笑，明智地闭上了嘴。

瞎子继续道：“所以，为了不让力量之火熄灭，只好燃烧一部分血气了，将得来的力量贮存到体内，或者散布到身体里，使自己的身体更加强大，但这种方法显然是要等待身体自行更新血气的，身体血气的更新最开始会很慢，但随着身体的逐渐强大，更新血气的速度会被带的快起来，总会有那么一天，刚刚燃烧血气，就有新的血气瞬间产生，身体将会强悍到何种地步，接下来又是什么道路，实在是令人期待。”

说到这里，瞎子苦笑了一下：“这道理那么简单，我却不敢去贯彻验证。”

盖远山紧紧盯着瞎子的左臂，不，其实是整个身体，沉声道：“所以，你当时走的不是这条路！”

瞎子点点头，说道：“那时我已不再年轻了，时不我待的恐惧整日压在心头，比任何敌人都厉害，这条路，对年轻人来说，或许能跑赢时间，但对我来说，用了半年时间去验证已经是奢侈了。”

“这半年时间，既是美妙的，也是痛苦的，倘若再年轻二十年，这便是我的路，但现在却不是了。我的路，没有那么正大光明，对当时的我来说，感知其他生灵的血气已是轻而易举，我选择了吸收他们的血气作为尝试。燃烧自己体内的血气获得力量，再把消耗掉的血气从别的生灵上吸附回来作为补充。”

说到这里，炼金工坊的气氛顿时一窒。

瞎子转过头，面向女人和银甲人，淡淡道：“你们在恐惧？”

女人锵的一声把出了剑，又铮的一声归鞘，用更冷淡的声音说道：“现在恐惧没有了。”

随着女人的动作和话语，她身后的躁动的银甲人似乎也恢复了平静。

盖远山问道：“被吸附的人会如何？”

瞎子道：“这要看他们被吸收了多少血气，虚弱、大病或者直接化作灰烬。”

盖远山凝视着瞎子，瞎子左臂的狂躁嗜血是显而易见的，盖远山说道：“这种方式一定有缺陷。”

瞎子点点头，说道：“没错，在我一次吸收血气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是所有人的血气都是可以吸收的，到了这个地步，感知的能力已经可以找出哪些血气是可以吸收的，并且可以吸附血气的范围也已经不小，但当真正开始时我才发现，随之进入体内的，不仅有血气，还有被吸收血气的生灵的怨恨和诅咒。”

瞎子顿了一下道：“而这些，会让人逐渐变得嗜血、狂躁、疯狂，最终将会是不顾一切的吸收全部血气，无论那些适合的，还是不适合的，异种的血气被化作异种的力量，让身体的性质变得不再纯粹，拥有的力量也不再纯粹，如果疯狂没有被遏制，血气吸附的范围不断扩大，而吸附又因疯狂而难以停止，这种不纯粹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急速扩大，当身体再也无法容纳异种的力量时，随之而来的，只有变成一片灰烬。”

盖远山默然，想起了刚才那一剑，瞎子没有疯狂，却又如此强大，这份强大，不知是多少生灵的生命换来的，目光不禁有些沉痛。

瞎子似乎感觉到了盖远山在想什么，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我可没有杀那么多人，如果连这份诱惑都无法遏制，那就算再强大，也只是外表，更无法领悟波动了。”

“波动？”盖远山疑惑道。

“是啊，波动！我刚才那一剑，实际上并没有出手，而只是打出了一股波动而已。”

此刻，炼金工坊内的所有人都被瞎子的话深深的吸引了。

瞎子的语气难得的郑重起来，而且有些唏嘘，但他却没有直接去解释，而是说道：“你可知道，十年前，我三十岁，我一直勤练剑术，斗气也只是日常习练，兴趣并不大，斗气这种力量，我一直认为很难进阶，并且在这个基础上，最强的圣武士道迷踪也只能和修炼者中的一个元婴同归于尽……”

瞎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女人打断了，女人的语气有些激动：“道迷踪大人若不是被偷袭，岂能只杀掉一个元婴！”

瞎子看向女人，平静的声音有一种和煦的力量，瞎子道：“我们的世界出现过几个道迷踪？”

女人的身体僵住了，脸色有些苍白，好一会儿才颓然道：“一个。”

瞎子叹道：“是啊，一个……只有一个……我想，就是道迷踪本人，也绝不会说自己已经到达巅峰，道迷踪大人当时已经九十多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