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
于小鱼大声喊着,却发不出声音。
红雾消弭之后,墓碑之外的世界显露眼前——尸体、尸体、还是尸体!犹如破烂干枯的死木,密密麻麻、一望无际。
极远处,黑色的地与浑浊的天相连,那连接处,还是尸体!
于小鱼被一股惊惧攫住心灵,急促地喘息着,颤栗着,猛地干呕一声……
片刻后,光芒消失,黑暗再临,双剑和小屋也消失了。
于小鱼站在原地,前方突然亮起两个白色的光源,是一条小狗和一个小人儿的形状。
是托尔,是小吖。
托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她狂奔而来,一边跑一边狂叫。
被甩在后面的于小吖满脸焦急恐惧,哭叫着向她跑来,一边跑一边朝她挥手大喊,仿佛叫她快跑。
可是,于小鱼听不到任何声音……
从梦境中醒来,于小鱼却又恍惚依然在梦境之中。
那双剑,那小屋,那红雾、那阴冷、那数之无尽的干枯尸体、那孤寂,以及,那些人。
“那,那是真的吗,为什么如此揪心惶惑?”
“我,我是真的吗,为什么如此虚幻失落?”
“我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刘胖子看着车前灯照射的前方突然坐起一个人,急打方向盘,猛踩刹车,然而,重卡还是带着巨大的惯性撞了上去。
“噗——”
仿佛是棍打破麻袋的声音响起。
一道人影被斜斜撞飞到空中,翻滚着,就像破麻袋在空中打转儿。
迎面又驶来一辆货车,又是一声棍打破麻袋的声音响起。
破麻袋再次在空中翻滚着,打着转儿,然后被紧驰而至的货车碾压在车轮下。
雪夜,惊慌跳下车的司机,沉默的重卡、货车,照射依旧的车前灯,雪地上凌乱的车痕印,宛如一幅静默的图画。
车灯下,雪花飞舞着,狂暴着,天地仿佛也在喘息着。
“我……我死了吗?”
于小鱼感觉浑身疼痛欲裂,胸闷无比,忍不住咳嗽一声,鲜血溅在车轮前的雪地上,斑斑点点。
白色的雪、殷红的血。
“我……我又怎么会死?
照红鲤!
豆蔻垂月!
横笛沉香!
绝百龄!
阿部察察!
呵……呵……,你们这些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只是一个梦!
我……我……是于小鱼!
我爸叫于大海!
我妈叫张秋艳!
我哥叫于大鱼!
我嫂子叫李红!
我侄女叫于小吖!
我还有一条狗,叫托尔!
我还救了一只猫,叫一桶!
我……我是于小鱼,啊啊啊!我、是、神!!”
“啊!!!”
翠绿色的光芒泛起,宛如火神降临,在于小鱼身上燃烧欢呼。
货车抖动,颠簸起伏。
“轰!”
货车被掀翻倒地,于小鱼站起。
苍白的小脸、翠绿的火焰、散发着冰晶色流光的双眼、嘴角的血迹,白色的雪花之下隐约露出的红红火火小棉袄。
“鬼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
刘胖子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手指无意识地颤抖着,想转身往车上跑,腿肚子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挪不动一步。
“她不是鬼!”
雪花漫天飘舞,王石榴从黑暗中走出。
二十三年前,王石榴八岁。
窗外雪花开,吹一夜,窗内静谧祥和,沙沙作响中,应老师之邀,王石榴用稚嫩的小手儿开始改同学的卷子。
那一年,还有冰糖葫芦,还有手捏糖人。
岁月如梭,十一年后,燕立大学。
在关起门的办公室里,在寂静的黑夜里,一个身影在如山的资料中穿梭,在黑暗中独思,宛如暗夜的精灵在无声中高歌。
白日如此,夜晚亦是。
一年半后,王石榴生物学毕业,英、法语精通。
时年,十九岁。
两年后,小荷初露尖角,已号角呜呜,一篇十万字论文,条分缕析,步步为营,却如势不可挡之剑,刺向苍穹,撕裂黑暗,国际生物学界为之哗然,整个科学界为之侧目。
基因组跃迁测序面纱被一青年女子粗暴撕开。
时年,二十一岁。
其后两年,王石榴不备课、不写论文,热衷于参与各种国际学术交流。
波兰生物学会议,布鲁塞尔国际生物学会议,俄罗斯西伯利亚细胞与遗传研究所。
朝起霜雾于晨曦,夜归风雪于皎月。
两年后,王石榴归国。
其后四年,行踪成谜。
再次现身时,时年二十九,芳华未改,双眸依旧,应邀赴芝加哥进行学术交流。
会议密闭,不间断持续一天一夜,会后,美国中情局紧急出动。
再一天后,中情局对外宣布其为学术间谍,没收其私人电脑,并销毁其所有资料,引发科学界和华夏地震。
王石榴失踪。
一年后,暗夜之日,华夏东海沿岸,海暴肆虐,风雷激荡,大批海豚逐浪前行,其上背负一人,浑身湿透,衣衫褴褛,却如黑夜之中的一尊熠熠生辉的女性神像。
王石榴归来,时年,三十岁。
外界始知其情。
被软禁于太平洋孤岛一年,中情局诱使其叛国,王石榴不为所动,最终仅凭海水、风向、石块敲击声引动大批海豚,以海豚护航重返华夏大陆,世界为之震动。
王石榴入华夏名人录,排行二十九。
自此,王石榴才接触到一项十年前就开展的项目——地核空间计划。
红色SSS绝密!!!
王石榴作为地核空间项目参与者,权限也只是到地下一万米,职衔是外世界稽查官。
整个稽查部门隐藏在地下三千米处,可以说是清水衙门,几千人的秘密团队,配备先进科技研究局专供的各种技术,成立十年来从未发现外世界有任何异常。
稽查部的很多人都很迷茫,甚至就连她这个稽查官本人也不知道华夏最核心的一群人到底在防范什么。
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感觉!
直到现在!
异常终于出现了!
王石榴接到医院报告调用天网定位迅速赶来,本来只当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没想到见到了这样非人类的一面。
此刻,王石榴所到之处,王石榴的所见,整个稽查部门高于王石榴权限的人都被惊动了,向地下上报后,震动迅速扩散,就连稽查部最高权限的几个人都没想到,从下面传来的命令竟然是如此重视!
安贞医院门诊大楼。
一辆灰色的MINI风格的车驶过,停下,车门开启,一道身影滴溜溜地滚落到雪地上,模糊中,好像有一只脚伸出,把车门轻轻一勾。
车门关闭,远去。
冬天,傍晚六七点钟,天色已经变得昏暗,这个点正好是周一的下班高峰,路过医院门口的人也不少。
一时之间,于小鱼周围,围观人数渐多。
“这女孩是谁啊,怎么躺在这儿啊,小腮帮鼓鼓的,好萌的感觉啊。”
“不会是路晕吧,要不要做人工呼吸?”
“咳咳。”
一肥头大耳的糙汉急步上前,满面正色、神情庄重。
“我来!救人的时候磨磨唧唧个什么劲儿,都让开!”
围观的人中,女的敬佩,男的后悔。
慢人一步,可惜可惜。
糙汉满脸正色的脸离于小鱼只有零点零一公分,肥大的嘴唇银荡地撅起。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一帮蠢货!
就在这时。
“慢!”
“什么人!”
糙汉回头。
来人并不理会他,快步走上前,低头一瞧,神情变得极为激动,浑身颤抖。
“妹妹,真的是你!终于找到你了,爸妈一定高兴坏了,哥带你回去。”
来人瞪了糙汉一眼。
“让开。”
糙汉尴尬一笑,遗憾地剜了于小鱼一眼。
来人抬起于小鱼的上身,刚要抱起,于小鱼悠悠醒转,来人身体一僵。
“醒了醒了,妹子,你哥找你来了,赶紧跟你哥回家吧。”
于小鱼疑惑地望了望发声的围观人群,又瞅了瞅托着自己背部的人。
“哥?他不是啊,长的不对。”
糙汉眼睛骨碌碌一转,暗道一声高手,又学了一招。
“认错了,认错了。”
来人灰溜溜地往外窜。
“嘘——”
围观人群纷纷摇头,嘘声一片。
人醒了,妹子再萌也不好意思久看,人群纷纷散开。
于小鱼扭头看了看身后,安贞医院?
她怎么在这里?
自己似乎掀翻了货车,那么厉害?!
于小鱼简直被自己惊呆了!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摸了摸身后,有车轮印的触感,那就不是做梦了,
小心翼翼地甩甩手,扭了扭身体正中衔接上下的部分,转转脖子,扩胸运动,一、二、三、四,再蹦几下,完全没事儿。
于小鱼彻底放心了
“糟!老妈要担心死了。”
手忙脚乱地从绣花小棉袄贴身内兜里掏出手机,还好没压坏,于小鱼心虚地看着上面显示的几个未接电话,拨通。
“妈,我没事,看风景跑的有点远了,睡着了,这就回去,嗯,半小时吧,好哒好哒,我乖乖的。”
……
酒醉饭饱之后,于小鱼躺在正屋的沙发上,惬意地哼着歌。
把靠枕往脖子后面一垫,拿起遥控器,随意地切换着节目。
电影频道正在播放《功夫》,太极耶。
看着包租公耍的贼六的太极,于小鱼目眩神迷,真棒!
转念一想,自己更不简单啊,大车说掀翻就掀翻了,不禁得意一笑。
太极都做不到!
于小鱼高举起右手。
“嗡嘛呢叭咪吽,神圣的火焰吖,听从大自在清净天女的召唤,降临吧!”
……
“十万伏特,皮卡丘,出来吧!”
……
“吾——神圣宇宙骑士,领华夏神州新生代霸道总裁于小鱼,亦风暴之子雷电之母太阳之王邪恶之惧绯红之眼十二宫之友,遇事绝不怂之开山大族长东方常在大人,命令汝,在最美丽的吾面前,绽放吧!”
……
额,一点动静都没有,好没面子。
“大什么哥!你有没有公德心呀?又吵又闹的,街坊们不用睡觉了?人家明天还要上班耶!滚开!”
于小鱼正玩的不亦乐乎,突然听到电影中传出的台词,愣了一下。
“上班?”
对啊,得找个工作呀。
不过御赐啃老的机会也不能轻易放过。
嗯,先找个零工,等过完年再找正式的。
“于爸,于妈,你们刷个碗刷怎么那么长时间呀,快来和小鱼一起看电影呀,《功夫》哟!”
于小鱼把头使劲儿往后仰,挺起胸膛,弓起身子,大喊一声。
第二天一早。
“张秋艳同志,我屋里怎么有个体重秤啊?”
“昨晚去买的,你每天称一下,看看什么时候变回来。”
不以为意地瞧了瞧趴在自己胸口的两只小白兔,于小鱼一脸圣洁,如同万丈冰崖上一朵盛放的白莲花。
白莲花在晨风中摇曳了一不上身姿,淡淡清香飘散。
“妈,大白变成小白,是小鱼我二十四载人生中淋的最大的一场雨。
小鱼我心中一时抑郁难遣,便想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没想到外面却是雪漫千山,这不由让我联想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绝世武学境界。
在这空旷的世界中,我信步而行,不觉走到两颗枯树旁,便想坐下歇歇脚。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啁啾清脆的叫声,抬头一看,是两只雏鸟,灰色的羽毛还软趴趴的,但眼神却桀骜无比。
我浑身一震,那,那是龙傲天的眼神。
雏鸟生来不一般,脚踏大地手遮天。
五行运来齐运气,神通种子大金丹。
天空中雪花纷扬,雏鸟却怡然不惧。小鱼我又是一震,终于恍然大明白——小鸟虽小,玩的却是整片天空,白兔虽小,仍然可以哺育万水千山。”
Duang的一声,于妈一脸呆滞,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
于小鱼一看不妙,完了,忘了老妈最讨厌自己被别人段子。
卧不设席,行不乘骑。拿个鸡蛋,逃之夭夭。
去刘嫂那吃香喝辣去。
一路前行,于小鱼一边剥鸡蛋一边录视频。
把视频发给于爸于妈,再补上一句话:“力量控制已经达到单手剥鸡蛋,鸡蛋完好无损的宗师境界,小鱼想要工作啦。”
走过两条僻静的小巷,一转弯,宛如进入了烟火闹市,人来人往的,前面有一个十字路口,拐进去就到刘嫂的店面了。
……
王二麻子是豫南人,三十六七岁的样子,燕漂十来年了,如今也算是小有成就,成为了自己曾经羡慕的“群头儿”,手下有四个领班,每个领班底下平均有三十个群演,在燕京四五个影视基地附近刨食儿,每月基本也能挣个两三万。
这些年下来,王二麻子在这个圈子混的通透,见过形形正正的人来当群演。
有慕名前来的粉丝,有图新鲜干个两天就走人的学生,有有钱人家的小孩儿,有闲的没事干的不小爷大娘,当然也有单纯的为了拍戏的,有被网络骗子、黑影视公司黑中介骗过来的,他甚至见过两次被同行带走的通缉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