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被刺杀身亡的消息,很快报告给了王爷必勒格。
王府书房,戚斌暄和巴特尔、管家宾塔聚集一堂,和王爷商讨此事。王爷先对宾塔进行了一番夸奖,对于他调整监控软件内存的行为予以赞赏,多亏了此举,才一举抓住了激进派的把柄。
宾塔对此有些不好意思,倒不是说他脸皮多薄,而是当着戚斌暄这个事主受到称赞,有些尴尬罢了。
之后,必勒格问接下来的事情应该怎么处理。
巴特尔马上说道:“王爷,我们要趁此机会,给激进派施压,打击一下他们的嚣张气焰,并趁机夺取一部分利益。”
这是之前两派斗争的一些潜规则了,一方有把柄被抓住了,另一方为了息事宁人,就让出一部分价值相当的利益。
必勒格听后,无意识地点了点头,似乎对此已经处理过多次,成了习惯了。之后,他看见了戚斌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千方百计找来了这个幕僚,却还没有真正地用上。
于是必勒格开始征求戚斌暄的意见:“戚军师,你对于这件事的处理有什么建议吗?”
戚斌暄听后,微微沉吟思考一下,这才开口说道:“王爷,我想再次确认下,咱们保守派和激进派对比,实力孰强孰弱,相差多少?”
对于这点,王爷倒是回答倒很直接:“我们保守派实力与激进派相差甚远。大约只是他们实力的一半多一点,这还是加上我是可汗的兄弟的加成,还有我这张老脸能够在一些亲戚中说得上话的缘故。”
戚斌暄听后,这才接着说道:“王爷对形势看的很是透彻。那么,我想问下,中立派又是一个什么态度呢?”
“说到这个就来气,中立派在我那个三哥的带领下,就是一个墙头草,一会儿帮助这个一会儿帮助那个,有时候帮助强势的一方,有时候又帮助弱者,立场很不坚定。”
“那么,中立派实力又如何呢?”
“比我们还差一点,我们两派合起来勉强能够和激进派抗衡吧。我也就不明白了,这种情况中立派与我派联合才是正途,这么明显的事情,三哥还看不明白?”王爷抱怨道,明显怨气很大。
戚斌暄笑道:“王爷莫要心急。他们的做法也很正常。您想一下,如果你们两派联合了,应该以谁的主张为准则呢?应该叫保守派还是中立派呢?”
王爷听了,这才恍然大悟,这就是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自己看起来理所当然的事情,那是在自己立场上,中立派可未必这么看。
王爷点点头,同意了戚斌暄的解释,之后问道:“那以你之见,应该怎么办呢?”
戚斌暄说道:“王爷,从我对之前你给我的资料的研究中发现,虽然三派系之间的竞争关系已经半公开化,但是主要权利仍然掌握在可汗手中。也就是,即使会伤筋动骨,但是只要可汗下定决心,仍然能够轻易地除掉任何一派。”
“恩,也可以这么说。”必勒格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而且他也没有反叛之心,还乐见其成。
“那么,我们可以这么理解,两派斗争,关键点还在可汗的态度和倾向性。所以,相比于两派博弈,暗中较量,争取可汗的支持反而更重要。”
王爷和巴特尔听了,感觉有理,不过又问道:“那该怎么争取可汗的支持呢?”
“从之前的资料中,我查阅了可汗继位以来的功绩,发现可汗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君王。那么,他就肯定不会坐看一个派系做大,会维持一个平衡。所以,我们要以这次事件为一个契机,向可汗传达一个信息,我们保守派相比于激进派来说,势力很弱,急需要他的扶持。”
“该怎么传达这个信息?”王爷听了急切地追问道,果然不愧是自己看中的首席幕僚,这解决问题的思路就是与众不同。
“王爷可以去可汗那里哭诉,诉说这段时间的遭遇。你看短短半个月,您先是遭到了归国追杀,之后首席幕僚又被莫名其妙地抓捕,现在秘密护卫头目又被暗杀,这一系列事情,正好可以让你感觉心灰意冷,意图解甲归田,做一个闲散王爷,安度余生。”
“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巴特尔这时问道:“匈真国以武立国,讲究的是勇往直前,无所畏惧。这去哭诉,会不会给可汗一个爱哭鬼的印象,反而适得其反。而且,王爷请辞,如果可汗真的同意了,那该怎么办。”
“放心,作为一代明主,可汗是不会同意王爷的请辞的,否则,激进派一家独大,对其统治极为不利。”戚斌暄解释道:“另外,让王爷去哭诉,不代表其懦弱,而是可以看成是铁血柔情。王爷可以在可汗那里直抒胸臆,表明自己想为匈真强大崛起尽一份力量的意愿,然而事与愿违,却处处受到宵小之辈的掣肘。之后,你说你自己被追杀没什么,但是却连累自己的朋友、部下遭到危险。王可以讲述北辰在保卫你的过程中,所做的一些感人事情。有替你挡枪挡子弹的最好,没有的话为了护卫你的安全,舍弃小家,带病工作都可以。然后你感慨,实在是有些累了,不想看见下属为了自己的理想一个个离你而去,所以想要马放南山,做一个闲散王爷富家翁。这是以退为进之法,以退让的姿态作为进取的手段。”
巴特尔听后,皱眉问道:“我还是感觉这样太冒险了,万一可汗真的同意了王爷的请辞,那我们不就亏大了?”
戚斌暄说道:“按照可汗的性格以及处事方式来看,这个可能性很小。毕竟朝廷重臣有三请三辞的潜规则,除了让可汗极为反感的,不会一辞就同意。而且,即使可汗同意了,王爷归隐一段时间,仍然可以通过保守派的力量,积蓄实力暗中影响朝局。想必到时候,激进派一朝得势,一家独大,肯定做事嚣张跋扈。这样,可以让可汗明白,没有王爷的牵制,朝局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届时,将会重新启用王爷,而且会更为重用。另外,你们之前和激进派交锋这么多次,时常处于下风,没有太大的起色。这次可以通过可汗的倾向性,赢得较大的牌面。机会难得,值得一搏。”
王爷这时一拍大腿说道:“好,就这么干了。”
办事要有时效性,尤其是这种部下被暗杀,且刚刚查出来凶手是自己死对头的时候,头脑一热做出一番出格的举动,就更正常了。
王爷立即入宫,面见可汗。
在可汗书房中,王爷哭诉了自己想辅助可汗大展宏图的志向,诉说了自己平日的艰辛和阻力。虽说历尽艰辛,自己仍然没有放弃初衷。但是,最近经历的一些事情,让王爷寒透了心。请大贤之士被追杀,贤士被无缘无故陷害,甚至自己的保镖头目都被人暗杀。这暗杀之人竟然还是朝中重臣的亲戚。自己想匡扶匈真的志向,阻力不在国际上,反而在国内,这太让人心寒了。
王爷向可汗述说了自己和北辰相处的点点滴滴,有被刺杀之时,北辰替他挡刀的刻骨铭心的经历;有自己工作加班加点,北辰替自己买来饭食,并叮嘱自己按时吃药的温馨小事;有自己需要访问,北辰不顾族中长辈逝世,仍坚持在岗,等自己访问结束后,回到家乡,跪在长辈坟前痛苦流涕的辛酸苦楚。
王爷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语颠三倒四,没有逻辑,然而,这才让可汗感觉真实,不似欺骗。在王爷的叙述中,北辰简直就是保镖界的典范。可汗也为失去一位这么好的勇士,遗憾不已。同时,也有些嫉妒,为什么自己身边就没有一个这么完美的护卫呢。
可汗劝慰道:“弟,这是我的失职。我对你们关心的太少了。不过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匈真国还需要你,可汗也需要你。今后还需要你为国家贡献你的力量。北辰的事情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同时,我也会警告某些人,做事要讲究分寸,不要太过分了。你的护卫力量确实不足,这样,我拨给你一支私军,专职保护你以及一些重要部下的安全。另外……”
可汗脑中回想起之前和鹰都司都知昂沁夫的一番讨论。王爷请来的首席幕僚不管是否是间谍,但是肯定有真本事,与其让他在王爷手下,出些不痛不痒的主意,不如放于朝堂,一方面便于监控,另一方面,可以将他的能力为朝廷所用,压榨其真正的才能。
想到这儿,可汗说道:“另外,我感觉王弟手下确实有一批能人志士,比方说上次你从宋国请来的那个幕僚戚斌暄就不错,希望你可以推荐一批入朝为官,为国效力,莫要藏私。”
王爷听后,心中激动不已,没想到一次哭诉,就能够有如此大的收获。不过表面上仍不露欣喜之色,拜倒感谢道:“可汗如此推心置腹,赤诚待人,臣弟必将肝脑涂地,誓死辅助可汗成就不世伟业。”
等王爷走后,可汗杜立夫愤怒不已,他召来鹰都司都知昂沁夫,确认王爷所说北辰被害一事的真伪。
昂沁夫下去调查一番,之后向可汗汇报:“经过属下一番调查,确如王爷所说,其保镖北辰在王府暗哨处被谋杀。从监控录像上看,确实是巡尉司尉史的侄子温查斯所为。而巡尉司尉史,确是激进派成员。”
“恩!”可汗重重的哼了一声,心中不平之气溢于言表。
昂沁夫看了眼可汗,之后又补充道:“不过此案中有一些疑点。”
“什么疑点?”可汗微微偏头,看向昂沁夫,心想难道王爷的叙述还有些不尽不实之处?那样的话,王之前来宫中哭诉的举动,就有待商贾了。
“是这样的,温查斯在被抓住关押起来以后,一直说自己冤枉。他说自己一直在小三处养伤,真正刺杀的是他的副手海乐金。在卑职的调查中发现,温查斯实在是一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之辈。说他刺杀北辰,先不说他能否在那不大的工艺品商店隐藏七天,就是真的如现场勘测的那样,拿重物从后偷袭,他也未必能够将北辰一击致命,甚至可能被反杀。所以,卑职认为可能温查斯不是真的凶手。但是奇怪地是,海乐金竟然在七天前因为酒驾肇事,被刑拘了,现在还没放出来,不可能犯案,这就是卑职感觉存在的疑点之处。至于温查斯的小三,竟然莫名失踪,而且根据身份信息也查无此人,实在是有些蹊跷。”
昂沁夫叙述完其感觉得疑点之后,可汗微眯双眼,刚刚心中掀起得一丝波澜也平静下来。他关心的是,王爷是否对他说了谎话,是否有所隐瞒。谁是真正的凶手,对于可汗来说,真不是什么大事。
可汗对昂沁夫说道:“你说的那些疑点,无足轻重。况且,不论是温查斯动的手还是海乐金动的手,对于我们还有王爷他们来说,都是激进派动的手,不是吗?谁动的手,谁说谎了,我们不管,我们也没工夫陪他们去玩狼人杀。而且,即使是海乐金干的或者找人干的,在监控都拍到了温查斯的情况下,用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代替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能平息王爷的怒火吗?激进派有这么做的必要吗?你去给沮渠传个话,让他之后做事收敛些,懂得些个分寸。可汗不希望在鹰都再看见自相残杀的流血事件发生。”
“微臣明白了。”昂沁夫领命而去。
“利用监控器七天循环覆盖,这是谁想的主意。如果碰巧遇见了停电,晚了一两天,那凶手不是仍然暴露了。这么不严谨的刺杀,真让人对激进派失望啊。”可汗摇头叹气道,心中对于自己的臣子有了一丝失望。
在去往沮渠的途中,昂沁夫想,果然在匈真朝堂的洪流旋涡中,小人物只是马前卒而已。即使有些身份地位的,比方说之前的押班布仁夫,也只是重要些的棋子,比方说过河马而已。在真正博弈中,弃马保车是常有的事情,关键时刻,弃车保帅也是无奈的选择啊。真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个棋子呢?是否也会有被舍弃的一天?
昂沁夫来到沮渠府的时候,左丹正在给沮渠达布星汇报刺杀北辰的情况。得知昂沁夫来临,达布星赶忙出门迎接。左丹则找个无人处隐蔽起来。
待昂沁夫传达过可汗的旨意告辞离开后,左丹从隐蔽处出来,看着战战兢兢的达布星问道:“大人,可汗有什么旨意吗?”
达布星回道:“刚才你说,那个温查斯想要贪图海乐金的功劳,所以让海乐金以他的名义去刺杀。但是不巧的是,海乐金被抓,只好找个心腹代替他去执行此任务?然而,事情败漏,温查斯又喊着冤枉,想要翻案?”
“大致上是这个意思。”
“哼,这帮酒囊饭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功劳想拿,责任却不想负,哪里有那种好事?可汗也关注此事了,让巡尉司把温查斯定罪,赶紧处理了。”
“可是,巡尉司尉史哈森那里可能会有意见。”
“他还有意见?他介绍的人把事情办砸了,没找他的事就不错了,敢有什么意见。”
“恩。”对这话,人微言轻的左丹没法接话,只好嗯嗯啊啊地应对,如果哈森真有意见,让他直接来找沮渠大人吧。
“还有你,让你办个事情,怎么办成这样。”沮渠也开始对左丹喝骂起来。
左丹也开始叫屈,自己手下都是一帮子关系户,不管有没有本事,都要安插进来,还身居要职,自己是打不得骂不得,有几个实干的,这功劳还要被抢,工作实在是没法开展。
沮渠听了,皱眉沉思起来,也许确实如左丹所说,这个专门处理见不得光的部门,需要整改一下了。
沮渠说道:“你再成立一个新公司,让那剩余的九个白痴去里面养老,不要再碍事了。然后挑选得力干将重新作为小头目。”
“那激进派的实力成员会不会有意见?”
“经历了这个事件,谁有意见那就是损害全体利益。这正好是一个契机,让我们好好审视整改下自身的不足。”
“是,小的这就去办。”
左丹领命而去,在去巡尉司的路上,他拿出一个备用手机,用一个没有名字的号码,向一个陌生号发了一个信息:“橘子烂的太厉害了,改买苹果吧。”
巡尉司监狱,因为酒驾被拘留的海乐金,掏出口袋中的备用手机,看见其中一个背熟了的陌生号码发来的改买苹果的短信,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无声的微笑。
看来自己这个投名状是投对了。
刺杀事件确实如左丹和沮渠介绍的那样,只不过,先后顺序有所差别。
首先,海乐金在温查斯告知他要抢这个功劳的时候,就谋定了要嫁祸温查斯的计划,他在车中,就劝说温查斯最近七天不要外出和与外界通信,免得夺取功劳之时被人怀疑。第二步,他向左丹告密,同时设计陷害温查斯,作为他向左丹投靠的投名状。第三步海乐金先是找到了自己的心腹,让其利用仿真头套,扮演温查斯进行暗杀活动,自己再装作与朋友喝酒后,酒醉驾车,肇事撞了路边车辆被逮捕入狱,作为不在场证据。之后的事情发展就如预料的那样,温查斯被当做了替罪羊放了出去。温查斯的小三也被海乐金安排人秘密转移,这样,温查斯的最后一点证据也没有了。至于小三在档案中查不到,更容易理解了,小三也不想自己真实身份曝光,之前被海乐金介绍给温查斯的时候,就是用了假身份证。
即使监控器真的如推测的那般只保留七天循环覆盖时间,然而,海乐金仍然安排了一系列后手,可以让捕快在极其偶然的巧合下,一步步追查到温查斯头上。只不过,因为储存卡更换的事情,过程变得简单了罢了。
一场啼笑皆非的刺杀,王爷失去了一名护卫头目,却赢得了可汗的倾向扶持;沮渠被可汗训斥一番,却终于下定决心对自己的谍报机构进行整改,避免今后出现更大的更为致命的疏漏;左丹虽然任务失败,被沮渠喝骂一顿,但却如愿以偿,清洗了手下中碍手碍脚之人,重组了队伍;海乐金任务败露,并致使上级被杀,以一种不名誉的姿态进入了公众视野,但是他成功给左丹递交了投名状,从此激进派谍报组织中,也有了他一席之地。真是,此中有真味,得失寸心知。
戚斌暄得到了王爷传过来的好消息,可汗有意让他进入朝堂,得到一官半职,为君效力。戚斌暄感慨不已,“报仇不用剑,辅国不用兵”,几经波折,终于可以开始自己正式的计划了。
第一卷中隐于市待磐涅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