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沉默者并不明白吕正蒙的用意。
少年腾跃在半空矫健的身体乳大雁一般轻盈,携着狂风暴雨之势扑面而来,拔剑发出了金属的轰鸣。不过等他将要落至魁梧的暗裔沉默者面前,这个不死尸中的精锐只是抬起右手,他身后的弓手跟背后生眼一样,纷纷调转方向。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搭弓,挽箭,瞄准,一气呵成,十几根锋利的箭矢破空而来,羽箭封死了少年身体所有的要害部位。
只见吕正蒙收回长剑,在自己面门前乱舞,成功地荡开所有流矢,落地点正好踩在沉默者的后方。沉默者这才明白自己下达了错误的命令,眼前少年发动的攻势只是佯攻,他的目标并不是自己。
吕正蒙落在沉默者身后,暗裔弓手放下了长弓,调转方向不知疲倦地开弓挽箭,阻止同样不畏惧死亡的东土先锋卫骑兵。他们不敢也不能射箭,普通的箭矢无法命中少年,而一旦他躲闪开,受伤的只能是沉默者。
沉默者大致猜到了吕正蒙的动机,他半侧着身子,流星锤依旧坠在地面,举起空闲的双手狠狠地向后方横扫而去。那几乎是小树般粗壮的手臂,威势如同从山坡上推下的滚木,受此一击绝对会骨骼碎裂。
可是吕正蒙眼前一亮,他料到了沉默者猜到自己的意图,落地后看似是喘息,实则正在等待他的攻势。果不其然,身后传来破空声,他甚至没有转身,而是右臂一旋背在身后,立剑于后心。
天涯锋利的剑刃轻而易举地切开了沉默者手臂之上的铠甲,与之一同掉落的是粗壮的小臂。灵器本就是世上最锋利的武器之一,何谈对暗裔还有莫名的杀伤力。
紫色的鲜血如水流般倾泻,蹦溅少年背身皆是,可这样的疼痛沉默者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哀嚎,仿佛有什么重物被抬起,金属的摩擦声刺耳。
吕正蒙听风辩位,在起跳的瞬间转身,沉重的流星锤正好擦着他的长靴而过,他顺势遥遥一斩,风之力重新被凝聚在天涯剑脊之上,在左上至右下给沉默者的胸膛划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少年落地,沉默者的尸首倒下,旋即化作一捧齑粉。
直至死亡,这个身材魁梧并且拥有能够干扰天地间超然力量的暗裔,不曾发出任何声音。如果吕正蒙知道这个名号,即使双方敌对,也会肃然起敬,它的这个能力太恐怖,要不是他观察到自从流星锤落下元气被紊乱,恐怕还想不出这样绝妙的办法。
他慢慢走到地上的黑色尘埃处,警惕着用天涯剑将流星锤劈碎,这柄沉重的武器遭到破坏后冒出了一股刺鼻的黑烟。吕正蒙这才感觉身体一轻,果不其然,所有的紊乱之力来自这柄武器。
“幸好只有锤在地上拥有这样的效果,不然我军的超然者恐怕要吃大亏。”吕正蒙在心中默念。
正当他打算转身打通暗裔精锐阻隔与先锋卫汇合之时,不等吕正蒙踏前一步,就听到远方传来大吼,那是将士死前的呐喊,对准了这个方向。少年这才发现,左右两侧大批不死尸发了疯一样向他冲过来。
这简直就是黑色的海潮,这些本就没有智慧的不死尸似乎是疯了,不顾一切地向他这边涌来,数量恐有上千。
如果陷入这样的包围中,就算是吕正蒙,也会力竭而亡,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吁”就在包围收拢之时,他突然吹了一记响亮清脆的口哨。
远处传来了战马奔腾的声音,那是地动,只见几个暗裔不死尸被抛在天上,一道赤色的火焰急速地向吕正蒙这里前进。这便是吕正蒙的坐骑赤炎驹,自从被绊马索绊倒后,暗裔分割了战场,企图杀死这匹体内流淌灵兽血脉的神骏。可它太灵活了,面对暗裔比普通的将士还要勇猛,仅仅是后踢就让这些不死尸无法靠近。
“小红!”吕正蒙小跑着跃上马背,安稳地坐好,挥剑劈斩,决定趁包围之势尚未完全合拢时与自己麾下的骑兵汇合。
从高处往下看,数千计的不死尸向这里汇聚,大大减小了东土其余将士的压力。可对于即将与先锋卫骑兵汇合的吕正蒙而言,这无异于灭顶之灾。
只是少年还不知道,他已经陷入了死境。
远方的苏墨白早就急不可耐,他是如今中军中仅剩的武者之一,看到突然发了狂似的暗裔黑潮,战栗涌遍全身,急躁的怒火无时无刻影响着他。
“大叔叔,沈姨,该我上场了吧?灵器对于这些暗裔有奇效,我们不能继续旁观了。”他焦急地跺着脚。
他身边的就是沈简、周行达,这两位实力超群的超然者并没有进入战场,而是以守护中军的名义在此督战。可苏墨白知道,他们两人是为了守护自己,虽然这些叔叔们勉强同意他随军,可始终没有让他加入战斗的打算。这与其说是保护,还不如说是禁锢。
“殿下,卫将军没有让我们出战的军令。”周行达冷冷地说,他们这里地势较高,能把这处云雾盆地中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沈简在一旁附和道,“是的,殿下,就算万不得已,我和大哥要上去助阵,也不用您出手。您还是保护卫将军为妙,不然有暗杀者来袭,主将的安危该如何保证?”
苏墨白闻言大怒,恨不得剜开这两位的胸膛看一看,远方浴血奋战将士的性命真的不重要,可以入草芥一样无视?他们守卫的讲究是什么?
他心中憋着一口气,觉得不用与这两位争辩,体内的元气从丹田处由河车之路流淌四肢百骸,按住沧海剑,准备驰援阵中。
如此近距离的元气波动自然逃不过沈简与周行达的感知,两人面色一变,正准备出手拦截,却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声音:“周大人、沈大师、墨白公子。”
是卫曲。
三人同时转身。
将军一脸正色,“我们不能继续僵持下去了,阳光已经弱了下去,如果我们继续拖延,到时阵法失效,雾气重新笼罩这片草原,我们必败无疑。几位都是超然者,请随我加入战场。”
副将已经牵来他的马匹,静静地在身边等候。北原百胜名将、东土令箭上将军、奇门遁甲之术的传人卫曲,终于要率领东土剩余的所有军队,亲自加入战场。
“是!”沈简与周行达对视一眼,最终无可奈何地应道。
苏墨白翻身上马,大喜过望。
低沉的号角声吹响了,这是总攻的命令。很多年卫曲率军出征都不曾响起这样的声音,这代表要殊死一搏,胜负只看这一手。而往日的敌人连卫曲的军阵都破不了,何谈主将卫曲亲自披甲上阵?
所有人忐忑的同时,又因为卫曲亲自出战感到欣喜,在这些老兵的印象中,卫曲亲自上阵还从未输过。很多人想起了在卫曲说过在军中广为人知的那句话“跟我冲,而不是给我上”。
“杀!”怒吼声连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