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竟然是罗琳,女孩儿居然是罗琳。若非事实如此,恐怕谁都不信,但那女孩子的确是罗琳无疑,的确是那个在李淋容眼里好吃懒做只知道快活的破烂货。
她端着空碗的手僵了一僵,脸上的表情因为被头发所遮挡从而根本看不清楚什么神情。
她沉默了片刻,终是一言不发的继续收拾着碗筷,梁凉则是呵呵苦笑一声,然后径直朝着相反方向走进了一个简陋而狭小的房间中。
房间里的电视机是黑白电视机,有一个崭新的电扇,有一张泛黄的桌子,梁凉从桌子最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众多事物,然后将它们放在床上一个个的检查起来。
那里面有泛黄的账本,有存折和储蓄卡,也有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照片也有些焦糊,但梁凉却是傻傻的看着照片,一边看着,一边无声的泪水又是流了下来。
卡里的钱不少,那应该是他父母辛辛苦苦挣得,梁凉每月定期打的钱应该也在那个上面,要不然那个数字也不会那么丰盛,可,哪怕是那个数字再大,又有什么用呢,人,没了,终究什么都是空的。
梁凉擦了擦眼泪,然后重新将那些东西放好,这才起身摇摇晃晃的朝着远处人声鼎沸处走去,那里看起来很近,但却是十分遥远,女孩儿没有跟来。
他到旁晚十分这才缓缓往回走,出来的地方是叫村支部,来此则是为了签字,他家的地要全部都租給村里了,一亩二百四十块,每年年末自动打到存折上。
梁凉今年十九岁,父母没有兄弟姊妹,所以他成了梁家的独一个,彻彻底底的独一个。
山中的天色黑的要比城市快上不少,先前还有些亮光,但现在已然昏暗了下来,家中的黄色灯光一闪一闪,照亮着门前坐着的一个略显的单薄的身影。
罗琳没有说话,梁凉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直接略过钻进了屋里,他给父母敬了柱香,然后在门外放了一挂鞭炮,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郑重的扣了几个响头。等做完这一切后才拎着水桶打水,到门外洗澡。
他洗澡的地方离罗琳很近,甚至水都有些溅到了她的身上,但她仍旧无动于衷,只是头微微偏向梁凉,似是在仔仔细细的看着他洗澡。
“我不走……”
忽而间,罗琳坚定的声音响起,梁凉顿时将水桶一脚踢开沙哑道“你不走待在这里做什么?滚……”
“我不走……”
罗琳低声的抽泣道“我就是不走,要走,你跟我一起走……”
梁凉眼神有些狰狞,终是冷哼中径直进了屋去。
罗琳仍旧没有起身,四月的山中可是有着很多的蚊虫,那些蚊虫很毒,像梁凉这般适应了十几年的倒是没有什么,但罗琳却是初次到此,故而顷刻间就被叮咬的到处是包,但她仍旧倔强的没有动。
屋内终于是发出一阵巨响,应该是梁凉踢倒了什么东西,随后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走了出来,梁凉一把将罗琳拽起,拖进了屋子中。
屋里有两个卧室,只不过另外一间已经被众多杂物所覆盖,所以这些时日以来,罗琳与梁凉都是住在前屋,也就是那个放有黑白电视机的地方。
屋里自然要比外边好不少,至少蚊虫是少了很多,梁凉躺在床上抽着烟,显得十分颓废,而罗琳倔强了一阵子,在梁凉拽她进屋后就已然释然了不少。
她取出一个大大的燥盘放在中间,然后搬运来两桶水倒入燥盘中,而梁凉听见水声后就迅速背过身去。
罗琳洗完澡后将衣服仍在那燥盘中,然后四周望了一眼,又迅速走了出去,抱回梁凉的那些脏衣服,然后将燥盘拖到一边,这才爬上了床。但却是在梁凉的另外一头,而被子也是另外一个。
山中晚间很冷,罗琳严严实实的将自己裹住,望着天花板,默默发呆……
“回去吧,不要在这待了……”
这是梁凉再一次说这话,可罗琳却是摇了摇头道“不回,要回你跟我一起回去,我答应过你妈,要……”
“不要提我妈……”梁凉陡然从床上弹起来,坐立在床上阴沉的朝着罗琳低吼道。
罗琳见梁凉那般如要吃人的模样后,不由将头偏了过去,叮咛道“我睡了……”
说是说睡了,但真睡假睡却是没人能知道。
屋内闪烁的灯光已经消失了,黑暗中的两个人分列两头,彼此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梁凉那边似乎有着阵阵的湿润。
罗琳双拳紧紧握着棉被,嘴中的银牙紧紧咬着……
罗琳自以为自己的身世是很惨的,惨到她已经将这辈子当成了一种可有可无的地步,可当她那天早上听到梁凉哭喊着“我爸妈出事了……”后,竟是忽而发现,自己好像在为这个男孩子担心。
所以,她来了,旅店前台桌内的那个破烂本子上依稀还记着梁凉的身份证号和地址,她紧随着梁凉而来……
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山中小屋,却是发现屋中并没有什么人,她呆呆的望着这个如同隔世一般的简陋居所,竟是内心颤抖。
回身,向着灯火通明的远处行去,沿途碰到任何人都会问上一句“您好,请问您认识梁凉一家人吗?就是住在那里的一家人……”
有人不知道,也有人知道,但知道的人却是不清楚他家里出了什么事,更不知道人都去了哪里,终于,她碰到了一个约莫六十多岁的一个老头,老头叹息道“梁娃子家啊……在县医院咯……人可能不行咯,哎……”
老头说的方言罗琳有些听不懂,但她却是听懂了在县医院,又询问了很多人之后,终是找到了一辆车,然后迅速朝着县医院行去。
山里颠簸,可终是到了医院,梁凉的电话一直都处于关机状态,像山区的这等小医院却是并没有什么问询的医护人员,所以她只能一间一见的找了起来,县医院规模不大,但却十分杂乱,等到了夜间,罗琳这才在一间重症病房找到梁凉。
只是仅仅过去了两天,他的胡子已经布满了脸颊下方,只是短短两天时间,那个时长将微笑挂在嘴边的阳光青年却是已然变得泪牛满脸,瞳孔无光,他虽然活着,但却是像死了一般的坐在两个病床中间,左边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右边的是个中年妇女,长得依稀与梁凉相似,他们身上全部都是插满了各种仪器管子,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