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晃晃的白文心行走在校园的角落。
向宇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心说幸好她还知道避着人走,要不然,以她这副“尊荣”,非要将同学们吓出个好歹来。
从后面看,白文心的身材更是一丝丝赘肉都没有,手臂纤细如竹竿,就那样垂着,没有灵魂的晃啊晃的。总是精心打理的海草波浪头由于生病而失去了原有的动人光泽,不像水草了,像秋天里的一把枯草。
没有太多自责,毕竟白文心过去做的事情要更过分,在心思敏感的青春期,对被她欺负的同学造成了无法弥补的精神创伤。有人说不定需要通过一生,来弥补这几年的伤痛。
网络上看过好几例类似的校园霸凌事件,被害人终日惶惶不安,有个别的因为对整个社会失去信任,选择了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所以,向宇并不觉得白文心现在的状态可怜——她应该受点教训,反思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
但是啊,也不能一直漫无目地的走下去不是?
于是,向宇决定好好跟她谈一谈。
“歪,你这样从家里出来,你爸妈知道吗?”
果不其然,白文心再一次选择无视,身体动作连一点基本的反应都没给,还在继续朝前走。
这是位于两座教学楼之间的小路,路边散落着学校统一布置的垃圾桶。
就在向宇尝试着跟白文心继续沟通的时候,却见她忽然转头,冲自己露出一丝诡笑。
笑容里的意味实在有些丰富,没等他做出判断呢。却见白文心用双手缓慢提起长裙下摆,而后伸腿,照着最近的垃圾桶就是一脚。
哐当一声,铁皮垃圾桶倒地,高高堆出来的垃圾散落一地。
向宇:“……”
她又来了。
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就跟拔气门芯一样,白文心连续不断踹倒好几个垃圾桶。
狭窄的小路,顿时变得凌乱不堪。
哐当!
如法炮制踢倒最后一个垃圾桶,不过是几个简单抬腿的动作,比起举桌子要轻松百倍,白文心却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她的病果然还没好。
不过,冒着病情加重的危险,赶来学校拔气门芯,踹垃圾桶,这小妮子的脑回路果然跟正常人不同。或者……真的被气傻了?
怀揣巨大疑惑的向宇,注意到白文心动作突然停顿,再一次扭头,脸上依然挂着人不人鬼不鬼的微笑。
明明天气大好,向宇却控制不住自己,不住地打冷战。
“是不是很生气?”
啊?
向宇的反应,并不取决于白文心突然开口说话,而是费解于她这句话的含义。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啊?你拔的也不是我的气门芯,踹倒的也不是我的垃圾桶。”
说着说着,向宇忽然明白了:原来白文心当自己面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气我?
怎么说呐,这手段,跟她贴猪头条一样,也忒幼稚了吧?
不愧只有十几岁的年纪,思想还是不够成熟。
向宇自顾自感叹,已然忘记自己也不过才十七岁而已。
“就为了气我,你不顾自己生病,专门赶来学校,还在车棚里堵我?”
也不知道白文心在阴暗的棚子里站了多久?现在已经入秋,空气转凉,她还穿着露腿的裙子,想象白文心站在与阳光界限分明的阴影中,哆哆嗦嗦的翘首等待,向宇都要忍不住赞一句毅力可嘉。
“什么叫专门,我这叫顺路。”与向宇争执的时候,白文心无神的双眼终于恢复灵动。虽然跟过去比还是有一些的距离。
“好好,你顺路。”
偶尔嘛,女孩子也该让一让,不能总气人家不是——这就叫风度。
“那……你气到没有?”
真别说,白文心期待的眼神看起来还挺纯善的,哪有过去那个校园小霸王的影子?
恍惚中,向宇都被蒙骗了,他到底还是有些心软,装作痛楚的扶额,“气、气死我了要。”
白文心都还没来得及雀跃呢,就察觉向宇的小动作有点多——扶额就算了,又使劲拍打脸颊,食指开始跟眉心过不去,正方向揉完反方向揉。台词也没有任何的创新:“好气,好气啊,你怎么能随便拔人家气门芯呢。踹垃圾桶的行为真是可恶,砸坏了路边的花花草草怎么办。看不过眼,实在看不过眼啊。”
“……”白文心静静地看着向宇表演,终于明白自己找人陷害他那天,演技是多么的拙劣,甚至是引人发笑了。
渐渐地,她脸红了。
没有察觉的向宇却还在卖力表演自己的“气愤”,作怪的同时也猜测了一番,白文心这么做的原因为何。
估计是自己的一系列行为,逼迫白文心这个昔日的校园一霸,转身变成人人追捧的学生楷模等等,让她产生了非常严重的误会——以为向宇为人正直,刚正不阿,眼底揉不得沙子。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向宇这么做的真实目的,不过是要跟玛丽苏修改器对着干而已。
要是往常,察觉自己被耍了,以白文心炸药桶似的火爆性格,必定会大肆发泄一通。如今体力不允许啊:一定是我做的还不够多!
自顾自做出判断,白文心四处张望,寻找目标。
很快,她的视线便锁定了一棵老槐树。建校之初就存在的槐树,在萧瑟的秋风之中,抖擞着一身“金叶子”,向世人昭示着季节的变迁,炫耀着他伟岸的身躯。
树下,略显娇小的白色身影迅速移动,紧抱树干,拼命摇晃起来。
金叶子哗哗掉下来。
“哈哈哈,你快看看,我这么做多不道德。打扫卫生的大妈因为我,要多费功夫打扫,你看看啊,我是多么不道德的一个人啊!”
向宇:“……”
他心说这丫头已经疯了。
眼看白文心两条腿都要盘住树干了,光是在脑海之中想象向宇义愤填膺的表情,就觉得痛快,一通活动下来,导致满头大汗,身心都愉悦的情况之下,眼看病都要好了大半了。
不想再看她继续发疯,向宇正打算转身离开呢。下课铃声响起,老槐树不远处的宣传屏也同时亮起。
画面中出现的,是昨晚的新闻画面——一间教室之中,桌椅被整齐排列,地面被清扫的整洁如新。夕阳下,水渍闪烁着美好的光泽。
画面忽然一转,镜头对准脸上挂着“粲然”微笑的白文心,她缓缓脱口道:“劳动……真光荣啊。”
天,好讽刺的一幕。
别说是向宇了,就算是抱着老槐树摇晃的白文心都安静下来。
随后,向宇眼睁睁看着她好像初生不会爬树的小考拉一样,从树干上滑下来,瘫倒在地,嚎啕大哭。
向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