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情况?
流浪的孩子怔了一下。
他再伸手摸了一下,却发现左眼一切正常。甚至还有些温热。
奇怪,越来越奇怪了。
简直就像是,两个状态时不时来回切换一样
这到底是幻觉,还是里世界什么的?
难道刚刚,艾蕾的脸也变成类似画家阿莫斯的那种骷髅脸了?
“艾蕾,听得见吗?”
就在这时,流浪的孩子听到了阿莫斯的呼唤声。
他下意识的回过头去。
就看到了一个骷髅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关切的望着自己。
它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肉。
唯有左眼与后脖颈。
它的左眼,镶嵌着一枚碧绿色的眼球。而后脖颈则贴着一块两个巴掌大小的皮肤上面甚至还有一些淡金色的头发。
流浪的孩子记得清清楚楚。
阿莫斯是棕发蓝眼,而艾蕾是金发碧眼。
也就是说,这是属于艾蕾的眼睛与皮肤!
“身体如何?”
骷髅以带着回音的沉重声音,缓缓问道:“看得见吗?”
看得见吗?
为什么要问我看得见吗?
我最开始不是告诉你,我有些头疼吗?
流浪的孩子敏锐的感觉到了这其中的问题。
“我”
看得见。
他正要这样开口回答。
但在即将开口的瞬间,他却突然感觉一阵恍惚。
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发现骷髅变回了阿莫斯。
他的眼睛依然是的。
等等,难道?
流浪的孩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看得见,很清楚身体也很舒服。”
他一边慢慢答道,一边用在考场上练成的巧妙手法,不着痕迹的摸向自己的眼睛与后脑。
果不其然。
他这次又摸到了奇异的、冰冷的触感。
无论是眼球,还是脖子,都是冰凉一片。他甚至能清晰的摸到自己突起的颈椎,摸起来还感觉有些尖锐
“我懂惹,主播与他爹之中定有一个是死人。”
“他这是要把艾蕾拆碎了贴自己身上吗?”
“孩神你感觉怎么样!你感觉怎么样呀!?”
“我感觉不错,父亲。”
艾蕾神色一动,轻声问道:“我现在刚刚感到身体很轻盈,很有力。我这是怎么了?”
“这是来自骸骨公的恩赐,艾蕾。”
直到这时,阿莫斯才终于向艾蕾摊了牌:“我的那种奇异的神赐颜料,就是骸骨公赐予的。
“而你如今健康有力的身体,同样也是骸骨公赐予的。他的神力寄存于你的体内你不仅会健康的活下去,而且不会再生病、也不会衰老。”
他轻笑着说道:“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这可是正神们给不了的好处。”
“那么,父亲。”
“艾蕾”沉默了一会,严肃的问道:“代价是什么?”
“没有代价。”
阿莫斯毫不犹豫的答道:“这只是祈求恩赐的单向仪式,我与骸骨公的交易还没有正式开始。你什么都不需要付出祂也许诺我,接下来会给我数十倍于第一次的颜料,足够我使用的了。”
看着
艾蕾的脸色有些古怪。
如果什么都不用付出,那么艾蕾的左眼与后脖颈哪去了?
不对,应该说
这么明显的事情。
为什么阿莫斯会以为,我没有察觉到这件事?
“不对。”
安南看着这一幕,突然怔了一下。
他又回想起了一件事
如果他没有猜错。
艾蕾有可能,真的不是阿莫斯杀的。
或者说,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把艾蕾给杀了。
在那份四十五年前的报纸中,“艾蕾”的身体碎片以碎肉的形态遍布在每幅画的画框中。而画廊中的话,就噩梦中的“画廊”来说,保底也超过一百多幅。
如果真的是要把艾蕾的尸体拆分,放入到每幅画中这得是多大的工作量?
他们之间有这么大的仇恨吗?
艾蕾的死亡时间可是比画廊建成时间要晚的。
他难道要在晚上没人的时候,跑到画廊把碎肉一片一片塞入到画框中吗?
不可能。
倒不是安南相信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而是以阿莫斯的蠢笨身手,他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做完这些事而不被察觉。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那就是艾蕾身体碎片进入画中的时间,比她的死亡时间要早。
她的尸体,在死去之前就已经破碎了。
这并非是不可能的。
再说的确切点
“骸骨公赐予的颜料多半,就是用艾蕾的身体磨制的?!”
安南瞳孔一缩。
他猛然感觉到脊背一凉。
一个有些大胆的猜测。
却正好能说明一切。
骸骨公的仪式,哪怕是第一次,也根本就不是毫无代价
而是预先就已经支付了代价!
在第三次献祭中,如果选择“一半的寿命”,就会牺牲掉前面那部分也就是说瞬间就会变成一个老者。
那么在第二次献祭中牺牲掉的那“一半的良心”与“从今以后的友情”,对自身就不会有任何影响吗?如果有的话,共同点是什么?
是对他人生命的轻视。
也就是说,第二次献祭就已经无法停止了。进行第二次献祭的人,一定会进行第三次献祭因为无论他们选择的哪条仪式,“食用他人的某个部位”,已经不会让他们产生心理负担了。
按照这个逻辑,第三次的献祭内容,就一定会让献祭者必须进行第四次献祭。
这并不奇怪。
最能取悦骸骨公的仪式,就是“创作者被自己的作品所杀”。而能够避免付出代价的“祭品替换仪式”,则需要与自己的父母妻儿朋友恩断义绝。
想想看。
一个爱着艺术家的保护者,会喜欢这样的仪式吗?
安南脑中突然出现了许多画面:
画廊中的每幅画中,都有艾蕾的肉。
在一一那边发现的地下室中,藏有艾蕾失去所有血肉的骨架,以及一个放着死婴的容器。
阿莫斯吞下过艾蕾的脐带。
阿莫斯的身上,出现了艾蕾失去的眼睛与皮肤。
“我完全明白了。”
安南喃喃道:“阿莫斯根本就是弄反了”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骸骨公根本不是艺术家与创作者的庇护者。
他与雅翁敌对的理由,并非是因为他们在抢夺艺术家的资源。
他是在憎恨着所有的创作者。
因此才与艺术家的保护者雅翁为敌。
他嘲笑他们的贪婪,讽刺他们为了作品不惜一切的手段,并要他们为此付出代价成为恶魔。
骸骨公从最开始,就认为呼唤自己的人,一定会将仪式举行到最后。
所以祂已经将最后的代价提前取走了也就是他们“所爱之人”的生命。祂只是让这些人在意识到自己死亡之前,照常活动起来而已。
说的准确点,应该是这些艺术家们,在举行仪式之前“所爱之人”的生命。
而不是他们功成名就、失去了一半良心、吃下过所爱之人的身体、或是与他们恩断义绝之后,那个人的生命
虽然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不再重视这个人了。
如此讽刺。
代价最为沉痛的第四次献祭,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
他们早就已经回不了头。而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再回头了。
那个时候,最开始的他们就已经死了。
与过去的自己彻底断绝一切联系,失去原身的一切荣耀,如同原身死去一般。披上被自己所爱之人、所害之人的皮看着自己在社会上死去。
创作者被自己的作品所杀。
这个仪式本身。
便是以戏剧的方式,复述着这个主题。
“奇怪。”
安南微微皱起眉头。
按照这个逻辑去分析,那么阿莫斯的仪式应该没有彻底完成才对。
否则,他应该会成为艾蕾可最后,他反而还将艾蕾的眼睛给咳出来了。
或者说,就是因为他将艾蕾的眼睛咳了出来。
他才会进入这个,“夺走了艾蕾眼睛”的噩梦!?
安南眼前猛然一亮。
他终于知道这个噩梦的所有规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