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吉怀疑那名士兵是间谍，这句话如同炸雷一般惊醒了克里斯。

雷吉说的没错，第三军的战士像机器一样严格的执行着每一个战斗程序，士兵的天赋不同，能力也不同，有些士兵的射击命中率可能很糟糕，有些士兵换子弹的速度可能非常的慢。每个士兵的忠诚度也不一样，在生死关头他们很可能会选择投降，这一切都在可以理解的范围之内。

但是一个第三军的士兵如果违反了战斗程序，就像一部机器突然颠倒了它的工作顺序，这种行为让人完全无法理解。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名士兵故意想把这支火枪丢到哨塔之外，难道他真的是间谍么？

经过一番调查，克里斯发现这名士兵并不具备成为间谍的条件。

这名士兵的名字叫做勒伍斯，他是碎雪城的第一批新居民，也就是尼波利送来的第一批奴隶。他来到碎雪城的时候，查理曼还没有当上国王，所以他不太可能为查理曼效力。

而且间谍一般都选择独来独往，可勒伍斯的家庭很庞大，他和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两个妹妹生活在一起，这样的情况显然不适合做间谍，他的顾忌和牵绊实在太多。

收到消息的艾德文娜给出了另一种推测：“他或许不是间谍，但很可能是间谍的帮手。”

这个解释更合清理，这名士兵很可能受了间谍的指使，去完成某一个特定的任务，比如说把火枪扔给敌人。

什么样的诱惑能使一名士兵以生命为赌注，铤而走险呢？

最容易想到的就是金钱，当然，也有可能是别的东西。

“把莫德萨和泰尔借给我，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置，十天之内就能有结果。”在查找间谍这件事情上，艾德文娜非常自信，她比雷吉更有经验。

雷吉对文娜的承诺多少有点怀疑，在火炮试射之前，他必须铲除这名间谍：“我正在研制一种非常强大的武器，如果再次发生了泄密，后果不堪设想。”

“你担心我抓不住他？”艾德文娜皱眉道，“如果不能完成任务，我愿意接受你的处罚。”

雷吉点点头，神情冷峻道：“我的处罚真的会很严厉！”

文娜顽皮的笑道：“别吓坏了我，先让我看看，你到底能有严厉。”

克里斯咳嗽了一声：“说正经事，你的手段最好别太粗暴，我不想冤枉了第三军的士兵，他们出身于奴隶，他们的意志很容易发生动摇。”

文娜道：“放心吧，在找到证据之前，我不会动用刑具。”

比起间谍，克里斯更担心查理曼会制造出火枪：“我们要对火枪提早做出防备，我们要做一些坚固的盾牌，至少要能挡得住子弹。”

“不用那么紧张，我的火枪没有那么容易复制，更何况他们还没有拿到子弹。”雷吉对自己的技术很有信心，如果是那种装着火药、弹丸和枪砂的原始火铳，炼金术士的确有仿制的能力，包括转轮手枪的机械部分，也有被炼金术士仿制的可能，可子弹的底火和发射药，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不要低估了炼金术士，而且那名士兵也有可能说谎了，他可能把子弹一并送给了查理曼。”

雷吉道：“就算他们拿到了子弹，也拿不到火药的配方，就像苏菲亚拿走了我的火箭，可她还是无法复制我的火箭弹头，我担心的是那个间谍，他既然能把手伸到军队里，下一步很可能会把手伸到工厂里。”

“等我的消息吧，”文娜微笑道，“十天之内，我会把间谍带到你的面前。”

……

查理曼拿着火枪把玩了许久，这把火枪里的确没有子弹，可新奇的机械设计还是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看看这东西多有趣，只要扣住这个钩子，后面的这个小锤子就会动一下。”康拉德正在向查理曼介绍火枪的功能，查理曼用力扣动了一下扳机，后面的击锤发出了一声脆响。

康拉德笑道：“别看这这锤子不大，力气可真的不小，能打断一根木棍。”

“木棍？武器又不是用来打木头的。”查理曼叫来了一名侍女，让她把手指伸到了击锤和转轮之间。

“让我看看，这东西到底有多大威力。”

侍女吓得浑身发抖，等查理曼扣下了扳机，击锤飞快的撞断了侍女的手指，侍女惨叫连连，可这并不是查理曼想要的结果。

“我的士兵就是被这个东西杀死的？难道他们要把脖子伸到这个锤子旁边么？”查理曼看了看枪管，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弹巢，“这根管子里根本没有东西喷射出来，这个轮子又是做什么用的？我明明看到它在转动，难道这只是个装饰品么？”

安德鲁道：“这件武器是用战士的生命换来的，我们应该立刻把它送回王都，交给炼金术士，他们会给出答案。”

“你说的的确有些道理，可我还想听听温莎男爵的建议，”查理曼看着爱丽丝，微笑道，“你已经跟我说过无数次了，你说敌人的武器来自于巫术，可你一直找不到破解巫术的方法，现在我们拿到了敌人武器，我想你应该能找到战胜敌军的方法了。”

康拉德没有作声，查理曼已经到了输不起的时候，这种状况下，他可不想拿着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沉默了许久，爱丽丝给出了她的答案。

“炼金术士什么都做不了，这件武器本身不能伤害您的士兵，一切都来自于雷吉维克特的巫术，只有雷吉维克特使用了巫术，那根长管里才喷射出杀人的箭矢。”

说这番话的时候，连爱丽丝都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神婆。她在这件武器上闻不到一点巫术的味道，可在这种时刻，她必须要坚持自己的谎言，否则她将会失去千辛万苦换来的一切。

爱丽丝得到了一块封地，得到了封地上的供奉，现在她身边有十几名仆从和二十多个弟子侍奉她的起居饮食。对于一个平民出身的姑娘，这一切比最美的梦境还要美好，为了让这个美梦持续下去，她不惜用谎言把自己逼到绝境。

现在轮到查理曼做决定了：“这可真让人为难，为什么我们只缴获了一支武器，我该把它交给谁呢？”

“陛下，”安德鲁起身道，“为了缴获这支武器，我们损失了六十一名战士，就算为了这些士兵的鲜血，我们也应该更加慎重的处置这件来之不易的战利品。”

安德鲁的每一句话都让查理曼觉得刺耳，这听起来好像是查理曼没有珍惜士兵的生命。

“安德鲁将军，我比你更心疼王国的战士，我也不想再有无谓的牺牲，可这里离王都很远，往返一次至少需要十天，在这十天的时间里，又有多少士兵会因此而丧命？”

“陛下，我们不需要把这支武器带到王都，我已经派人传召了炼金术士，他们明天就能抵达我们的营地。”

话音落地，查理曼半响无语。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来安德鲁将军比他更有预见性，他提早做好了准备，他节省了宝贵的时间，是不是应该给他一句褒奖，褒奖他的远见卓识和老谋深算。

查理曼用力挤出一丝笑容，道：“做得好，我的大将军，如你所愿，我们明天就把这件武器交给炼金术士，我想……三天的时间应该足够了吧。”

“三天的时间，您指的是……”

“我要知道这件武器背后的秘密，至少我要知道这件武器是如何杀人的！”

查理曼极力保持着微笑，离开了会厅，诡异的气氛让安德鲁脊背有些发凉。

他看了看史宾杜，问道：“首相大人，难道我做错了什么？”

史宾杜微笑道：“将军，你多心了，陛下的心情非常好，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炼金术士吧。”

众人纷纷离去，会厅里只剩下了安德鲁和慢吞吞的康拉德。

“首席学士，”安德鲁低声道，“我感觉陛下对我有些不满。”

康拉德微笑道：“或许我不该胡乱插嘴，只是有件事情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能随意调遣炼金术士？”

安德鲁愣了许久，满身的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

“这是……陛下的吩咐，在战争时期，我有权力调遣王国的所有人员。”

“说的好，”康拉德叹口气道，“我没记错的话，您已经当了十五年的将军了，您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不是每句话都能当真。”

“那是，陛下亲口说过的话……”安德鲁的声音都变调了。

“您可千万不要误会，陛下的话自然不会有错，我是说别人说过的话，”康拉德笑道，“就像我这个老糊涂的话，您又何必当真呢？我累了，希望您也能早点休息。”

康拉德颤巍巍的走出了会厅，爱丽丝正站在门口等着首席学士，看到爱丽丝的身影，怒火立刻烧到了安德鲁的心头。

“该死的女巫，别再用你的花言巧语迷惑陛下，”安德鲁咬牙道，“等我拆穿了你的谎言，我会把你烧死广场的石柱上。”

“我从未欺骗过陛下，就算要烧死我也轮不到你，我是王国的男爵，只有陛下才有惩罚我的资格，”爱丽丝低着头，一字一句的说道，“安德鲁将军，你太自负了，你在浪费陛下的时间，也在浪费战士们的生命，总有一天，你会为此而付出代价。”

“该死的女巫！你在跟谁说话！”愤怒的安德鲁冲到了会厅之外，如果不是康拉德的阻拦，他可能会立刻杀了爱丽丝。

回到康拉德的住处，爱丽丝心有余悸，康拉德赶走了侍从，收去了慈祥的笑容，一脸狰狞道：“你想玩火是么？你为什么要挑衅安德鲁？你知道他有多么狠毒？他差一点就杀死了前任国王！”

爱丽丝钻到了康拉德的怀里，放声哭道：“您告诉该怎么做？我无法忍受他们的欺凌和侮辱，如果我退让一步，我将会失去所有的一切。”

康拉德叹口气，轻轻抚摸着爱丽丝的发丝，低声道：“从今天起，你必须听我的话，在炼金术士得到答案之前，你不要再插手这件事。”

爱丽丝仰面看着康拉德：“安德鲁将军会报复我么？”

“不必担心，陛下已经对他非常厌恶了，”康拉德阴森的笑道，“失去一切的将会是他，甚至包括他的生命。”

爱丽丝把头深深的埋在康拉德的长袍里，柔声道：“您是我的太阳，您是我的天空，我愿意永远侍奉在您的左右。”

康拉德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他用力扯住了爱丽丝的头发，笑道：“这就对了，我最喜欢听话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