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丹顿的原因,是这种偏远并被忽略的聚居点,关乎居民利益的一些政策可能执行的过于固执和坚决,但关于身份审核相关的政务就相对懈怠,并不会有那么严格的反复查验过程。
这样的情况下,那种种伪造的手续文件就没那么容易露馅。
而在丹顿经过一层真实居住之后,再周转其他聚居点就因为有真实碳基身体的居留记录,相对会容易得多。
这样周转几次之后,这具碳基身体就妥妥坐稳了人类的身份至于是培育几次的几代身躯,那大概就只有天与鬼晓得了。
毕博并不担心碳基身体的病态引起丹顿生态检测系统的注意,会出问题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专属的碳基身体的营养仓有种种应对系统的预设功能,即使碳基身体死亡也能依旧持久输出正常信号。
至于他在梦境系统中的投影存在,在那种时刻会自动将信号源转移到仓底隐藏的毕博的芯片组中去。
那才是毕博真正的自我,虽然是他企图摆脱与抛弃的那一部分,作为更安全保险的存在,仍旧时刻保持着数据与碳基身体的同步。
由于只存在运算部件,并不存在运动部件,所以这部分构造体积并不大,仅仅占据了营养仓底座内很小的一个夹层。
真正占据较大体积的设备是储能装置与伪信号输出装置,为了避免较大的耗电量引起系统的异常检测警戒,毕博的营养仓只从系统中接收定额的能源,而且对于所有监控设备的反应都是由信号发生器按照设定输出的正常信号。
那是他们非法检测了数百个真正人类营养仓近十年的正常数据所综合模仿的一份样本数据。这份伪数据保证了就算毕博的碳基身体真的死在营养仓内,丹顿的生命监控系统依旧只会得出一切正常的信号。
这是毕博选择丹顿的另一层原因,丹顿原本的生化医疗系统政务官员与技术人员早就离职并且空缺很久了,没有人愿意待在这种绝对算得上穷乡僻壤的地方,他们的碳基身体生命完全靠监控体系来维持运转。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连当年的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都不如。
当然,这种情况在数以万计的聚居点,特别是小型聚居点中虽不多见,却也并不算太罕见。
因为知识储备完善,类似的技术工种并不受重视,只有在大城邦中才会有条件给出相对好的待遇,以至于中小型聚居点中的这类人员极度短缺。
这跟史前华夏某个历史阶段医护人员的短缺是近乎相同的原因。
但与华夏的那个阶段因为暴力伤医导致连医护人员的安全都无法得到保障不同,果核不过是由于整体待遇的相对较低带来职业选择的自然减少,相对而言仍能保证果核生命健康体系的平稳运转。
对于中小型聚居点的医疗健康问题,最高评议会以救援责任制来实行保障,当小型聚居点的生命监控体系发出警报的时候,根据警告级别,范围内拥有医疗保障体系的聚居点和城邦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派出足够级别的相关技术人员予以支援与支持。
鉴于自动化生命维护系统运作的先进性以及生命监控体系的敏感性,以及以探索者机体结合飞翼等空中交通工具的快捷性,中小型聚居点内汇聚的人类碳基身体健康在这种体系下并未因医疗资源的短缺出现太大问题。
但对于相应人员需求的压力,因此转移到了肩负一定范围内医疗支援义务,并有足够实力给出较为优渥待遇的大型城邦身上。
这从某种程度上加速了相应技术人员向大型城邦的聚集,也变相提升了相应技术人员的职业待遇。
相对于史前华夏的民众们付出沉重的代价之后才了解医务工作应该担负的职责与应该承担的义务,可谓是幸运之极了。
任何时候,对于某种职业的过高期望与期待,与对它的贬低同样会对其造成伤害。
但随便哪个再小型的聚居点,都不会像丹顿这样懈怠到储存碳基身体营养仓的区域在未发出警报的前提下,数十年都基本不会有人去做任何巡视。
这是毕博经多方信息收集得出的结论,也因此丹顿成为了最可靠的实验地点。
人还未到,一笔数百万位币的捐赠,让比伯斯亚森先生成为了丹顿所有人最为欢迎的人物。
也因此,丹顿有几日停止了一切活动,甚至人类在梦境系统的投影集体登出,进入了探索者机体内去矿洞里游览,只为节省出系统的运算能力,让比伯斯亚森先生更为过来图纸的别墅庄园能早日完工。
当然,在比伯斯亚森先生到来之前,几乎全镇所有的人都到达过那栋完工的别墅内去游览过了,并不免表达一番羡慕与向往。
这种向往与羡慕是如此的真实,因为它并非是向别墅庄园的所有者而发出的,而是丹顿的居民之间互相的表达。当然,他们都期望获得一处如此的住处,只是这栋别墅建筑所需要的系统运算能力,让内所有人放弃了打算。
那种程度的耗费系统算力,要么耗日持久,要么就得付出让全镇居民在相当的时间内心甘情愿的登出梦境系统的代价,无论是哪一种代价,都并非是丹顿居民无法实现的,但却是他们觉得肉疼的。
毕竟比伯斯亚森先生对于市政的捐款,有好几年他们税款的总额那么多,这虽然并不意味着好几年他们不用交税,但至少意味着相当长的时间内市政支出出现超支以及最高评议会的最低贡献金提升的时候,他们不必加税,这总是好消息。
没必要,他们觉得,不过是一个住处而已。所以毫不费力貌似不用付出对于他们来说如此难以接受的代价就能拥有这样一处住处的比伯斯亚森先生,当然值得羡慕。
在主人到达之前对于小型庄园的游览并不耽误大家对于比伯斯亚森先生宴会的向往。
丹顿已经好多年没有宴会了,大家习惯在小型的麻将局或者酒馆中的小型聚会中完成社交,不是说不相忘宴会,而是嫌弃宴会这种事情太过麻烦。
记忆中最近的宴会,还是丹顿独立后当时的市镇官员们为了庆祝升迁所举办的,那种灯火如繁星佳肴若海洋的盛景每每被丹顿的居民们谈起。
当然,那时的他们还是作为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凑热闹出席的,甚至还有人没有机会出席过。
而在那帮人明白这种升迁毫无意义,但依旧将这种升迁当做资历带走去别的地方谋求更好的前程从而离开之后,也有人尝试着想举办这样的宴会。
没错,就是索罗卡比,他为了这种虚荣甚至打算不惜让自家所有的虚无停工数日来准备一场邀请全镇出席的宴会。
这种程度的出血割肉对于以吝啬著称的索罗卡比已经是很难得了,不过毕竟是为了庆祝在那帮肮脏的政务官员离开后丹顿真正的自治后他连续三届出任镇长,索罗卡比和伊莲娜都觉得,为了符合他们所谓贵族的身份,这种支出是必要的。
丹顿没有人知道这种繁文缛节诸多的宴会如何举办,而在从大城邦请来的专精于宴会的商务虚无列出一场宴会的消耗之后,没那么吝啬的伊莲娜做主赶走了那名从城邦商会里请来的虚无。
当然,该支付给那名自由虚无的酬劳他们照单全付了。只是算出来的这样一场宴会对于系统算力的耗费,以及获得这种算力所需要支出的位币让他们心疼了。
最后庆祝仪式演变成毫无仪式感的邀请全镇居民聚集到索罗卡比家外的草地上大吃一顿,场面混乱、热烈且吵吵嚷嚷,出了各种各样的岔子,但这仍旧是丹顿居民记忆中难得的欢快场面。
可惜吝啬如索罗卡比,即使这样的聚会他也只舍得举办了那样一次。毕竟那次简单聚会所耗费的系统算力也足够让他十分肉疼了,而他自觉举办过那样的一场宴会之后他也奠定了高贵于众人的所谓贵族官员身份,只是丹顿的居民们包括他的妻子儿女们并不这样认为罢了。
可是,那样一场丹顿居民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宴会,对于新来的比伯斯亚森先生来说,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甚至不用去兑换系统算力,那么唯一的方法是他的虚无奴仆们精熟于此,用个体的劳作代替系统算力,真实的实现这样一场宴会。
算起来这应该是比伯斯亚森先生的欢迎宴会,但丹顿的市政无力举办,所以称为了比伯斯亚森先生宴请全镇的一场聚会。
还没有人见过比伯斯亚森先生,就连他碳基身体的交接以及他自己和庞大仆佣群体对丹顿梦境系统的登入手续,他都是委托虚无管家出面交涉进行的。
比伯斯亚森先生从到达丹顿,就直接进入了他早就建好的庄园别墅内,据说比伯斯亚森先生的虚无管家代替他向过去围观的无聊丹顿居民致歉了,因为他的碳基身体营养仓似乎在迁徙到丹顿的路上出了些问题,导致探索者机体状态的比伯斯亚森先生心情不怎么好,而登入梦境系统的比伯斯亚森先生身体不怎么舒服,所以导致了这种失礼。
丹顿的人们能有什么反应?当然是选择原谅咯。这反而让大家对比伯斯亚森先生更加好奇起来。所以在那栋全镇都羡慕的比伯斯亚森先生的庄园别墅内宴请全镇的宴会,成为全丹顿共同的期待。
反复整理自己的小礼服,但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的肖森科决定去找诺夏杰伊大婶儿问个究竟。
他可不是从未穿着过此类小礼服的土包子,当年那帮高高在上的市政官员还在的时候,他作为底层小官僚也曾受邀参与过那样的宴会,也曾花大价钱邀请专门服务于那些人的裁缝们为自己缝制过礼服。
也因此,肖森科格外介意,务必想体现出自己是曾经出席过此类宴会的模样,而不想暴露出自己与他人无异的土包子姿态虽然日常他并没有这样的向往,只是在他觉得很可能很懂的比伯斯亚森先生面前,他觉得务必要体现出自己这样的特殊性。
至于这样有什么好处?肖森科也并不知道,只是出于毫无意义的虚荣也好,他就想这么表现,不想被看轻。
只是当时定做的礼服,显然已经不再适合现在时兴的潮流,所以肖森科委托经常翻阅此类杂志的诺夏杰伊大婶儿帮自己订做了一套时兴的小礼服,价格当然便宜,但好像不怎么靠谱。
肖森科也清楚,现在看来,他想显示自己特殊性的图谋,似乎要落空了。但他仍旧想找诺夏杰伊大婶儿理论理论。能找到解救方法当然最好,若不能,能些微讨回些自己所付出的位币也是好的。
“哟,肖森科,穿着得这么精神去哪儿吖?”正半路上,却遇上了押送着20多个虚无奴隶的索罗卡比。
“小礼服好像有点不对,我找诺夏杰伊大婶儿问问怎么回事。”肖森科并不隐瞒,他知道就算他隐瞒了,大嘴巴诺夏杰伊大婶儿也会找到机会嚷到全镇皆知,不如自己坦荡一点:“你这是,赶着虚无干吗去?怎么还劳烦你自己来?你们家那俩仆佣呢?”
这是一句废话,那帮衣不遮体的虚无投影身上明显的鞭痕已经说明了一切。
虚无奴隶们,并非服侍人类的奴仆那种,只有两种机会能够登陆入梦境系统,一是受到奖励,进来吃喝一些粗糙的吃食二是受罚,在有感知的梦境系统内遭受刑罚。
老鬼他们初入梦境系统连疼痛都觉得幸福也不过是那么一瞬间,对于承袭人类感知的虚无,疼痛毕竟是疼痛,丹顿的虚无奴隶们探索者机体上可并没有制造痛觉的特殊装置,他们要被惩罚往往也是被带入梦境系统内。
肖森科心里明白,大抵不过是索罗卡比因为比伯斯亚森先生的到来觉得心里不痛快,找借口在虚无奴隶身上撒气呢,这样的事情他们每个人都没少干过。
但这种时候就适合揣着明白装糊涂。不问这一句,显然会被以为在嘲笑索罗卡比。
“那两个蠢家伙在服侍我家里那帮子换衣服呢,真不明白你们,不就是个宴会么至于吗?”索罗卡比一副不屑的嘴脸:“这帮懒骨头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今儿不是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么。这完事儿了送他们出梦境系统,没留着他们在系统内过夜的道理。”
“哈哈哈,那位比伯斯亚森先生不是刚从大城邦来么,大家缓缓衣裳也是让他不至于看轻我们丹顿人。”肖森科半点关于虚无的话茬都不接,转而专注于关于衣饰的部分,一个哈哈打过去。
不过是一个照面擦肩的相遇,大家都不曾驻足,就是这么几句话的时间,两人就交错而过了,互相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里撇了撇嘴角做出一个表示鄙夷的表情。
在丹顿,谁看得上谁啊?虽然大家一样粗俗土鳖,却不妨碍互相嫌弃对方虚伪装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