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节奏的碰撞声传来，山茶意识微薄地醒来。只是眼皮的重量此时已如泰山，山茶被压得根本无力反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算刺鼻但是闻起来不是很舒服的气味。有点冰冷，还有一点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钳子……针……这个地方还要再调整调整。山茶小姐，这里出现了点问题，我要进行小幅度的回溯，做好准备。”

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山茶想要回复一声。但是她并没有能发出任何声音，眼前的黑暗阻止了她。紧接着，她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凝滞感。

是回溯的效果。

山茶感觉到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奋力抵抗，却最终被死死地固定。疼痛蔓延到了一半就停止了，而血液也是一样。窒息感又一次袭来，只是这次山茶做好了准备。就好像在泳池里潜水一样，山茶憋足了劲，想熬过这一次地回溯。突然一股强烈的刺痛随着伤口和血管直直冲上了山茶的大脑。山茶一下子就放掉了这股劲，陷入了窒息的境地。

“唔……咕……”

又好像是溺水了一样，山茶感觉自己在向下沉。周围的空气一点一点地被剥夺殆尽，只剩下沉闷的回响和深不见底的黑暗。在冥冥之中，山茶好像能听到一些奇特的响声，而且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略微的发烫。这响声好像是一股从远方传来的钟声，在山茶的脑海里回响不停。甚至还产生了一点嗡嗡的共鸣，越来越响。

但是溺水的滋味并不好受，很快山茶就不能再集中精神去聆听那个声音了，因为自己身体内出现的杂音早已经超过了其他所有的声音。她明显听到了自己的血脉冻结的声音，这不是什么好听的东西。而这一次，她真正的感受到了一瞬间的长度。而这一个瞬间，被完全放大的煎熬，让她的浑身上下，都失去了知觉。

======

“不行……这样下去还是不……”

……

……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已经细微到需要用尽所有的心神才能捕捉到。而比起寻找这些声音，山茶更愁苦的是浑身上下的烧灼。而到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寻找，耳鸣声就已经挥之不去了。山茶想动一动，想要寻找一处阴凉的地方让自己飙高的体温降下来，可是很明显这是不可能的。

在黑暗中，山茶感觉不到自己的肢体，更加不谈操控它们了。就好像被牢牢钉死在这里，山茶只能去感受这种疼痛，却不能逃避或者反抗。

好像有虫子啃食一样，山茶觉得浑身上下突然传来了一种密密麻麻的酸麻和刺痛感，就好像全身的皮肤都掀起了狭小的波浪，里面有着无数的虫蚁撕咬着肉体。

浑身上下的感触让山茶实在是无法忍受，就好像身处炼狱，却又将地狱的所有光景溶在里面。

而解脱的一刹那，就好像一根线断了一样，山茶也不再拥有溺水的感觉，而是直接沉默。坠入了五感尽失的深渊。

======

“醒醒……醒醒啊，山茶姐姐……”

“咳……”

在柳的呼唤声中，山茶轻轻睁开了眼睛。再次看到光芒的她捂了捂眼睛，但是刚才如同被蚕食的感触让她浑身上下一顿猛的打颤，险些从床上翻下。而床的一侧，就是柳，根特，还有月吟。

根特依然保持着脸上温暖的微笑，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都有些哭到红肿，而月吟则是躲在根特的背后，默默地盯着山茶看。

“辛苦你了，山茶小姐。欢迎……回来。”

“山茶姐姐！！！你可吓死我了啊！！！月吟醒来已经超过了一个多小时了你才醒！！我一度以为你回不来了！唔哇！！”

柳就好像一个撒娇的孩子，一下子扑在山茶的怀里蹭东蹭西，而山茶也只是笑笑，抚摸着柳的脑袋。

“根特医生，在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你们能看到什么吗？”

“嗯……怎么说呢……”

“呜……就是，就是看到山茶姐姐的身上……突然出现了好多好多的伤……好多好多……多到吓人……然后月吟身上的伤口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消失了。紧接着月吟醒了过来，但是山茶姐姐怎么喊都不醒。”

山茶听了柳哭哭啼啼又断断续续的解释，看了一眼根特，根特也只是点点头作为回应。

“月吟，这是山茶姐姐，也是救了月吟的人哦。快来说谢谢。”

……

月吟只是抱紧了根特，然后躲在他身后默不作声，根特也只能苦笑着看了看山茶。而山茶并不是很在意，伸手想摸一摸月吟却被躲开之后，就接着询问根特。

“我在救人的过程中，包括你和月吟，都好像溺水一样，但是全身上下根本无法动弹，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不是「永生者」。但是，可能，这就是「永生者」吸收死亡的过程吧，也就是自己亲身经历一次「死亡」。”

“那我在经历「死亡」的过程中，好像听到了钟声……而且，我在进入了别人的世界之后，好像并不能意识到自己是谁，或者说无法控制……包括说的话还有我做的事。”

山茶有些头疼，因为确确实实自己亲身经历了一遍，但是却没有办法操控。就例如在月吟的世界里，她完全可以反抗，毕竟自己积累过战斗的经验，但是自己当时的心里从来没有过任何反抗的念头。这一点让她非常的不舒服，因为所有的一切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但是自己却要经历别人所经历的一切。

“可能是还有「桎梏」。我和莉的「回溯」能够让我们清晰地辨认出你就是「永生者」，但是就如同我的「回溯」和莉的「回溯」不同一般，很有可能你作为「永生者」还没有达到足够的能力，从而并不能从正确的角度进行「永生」。”

这是实话，根特也清楚自己的「回溯」可以说非常的蹩脚。莉的「回溯」就好像是一道温暖的洋流，伴随着光芒将他人一点一点托回原来的时光。而根特的「回溯」则好似机械，将所有的人强硬地搬回原来的时间，这两者的区别山茶的感触可以说是最深刻的。

“那，这件事情算完了吧。”

山茶长舒一口气，靠在了床帮的一侧。确实，可能对于柳和月吟而言，一共就只有3天的经历。但是对于山茶而言可是足足经历了3个人的人生和十几天的回溯。这样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

“嗯……再次感谢山茶小姐和柳小姐的帮助。那么，作为回报，我想……给二位一些东西，请二位还在这里多留两天。”

“唔……我们……”

本想直接拒绝的山茶突然一阵头晕目眩，根特扶住她的时候，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你要找的人，我或许知道在哪里可能会有消息……”

而这一句话，直接让山茶打消了离开的念头，转而又一次轻轻地躺下。根特看着山茶，又一次眯起眼晴温柔地笑了起来。但是这个笑容，在山茶眼里，也是第一次，感觉有些吓人。

根特究竟知道些什么，为什么知道自己要找人，也知道自己要找谁，更关键的是，为什么一直隐瞒到现在，作为留下她们的筹码。这个笑容下面，究竟隐藏着多深的暗流。

山茶咽了口口水，看了看一旁和月吟玩闹的柳，点了点头。

“那就多叨扰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