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根特吐出了一颗带血的牙，才知道山茶这妮子现在的火气有多大。确实，在山茶的眼里，根特就好像将月吟洗脑了一样，原本还躲在人后害怕的月吟，现在居然拿起了刀刃，甚至直接参与厮杀。

“呵呵……你认为，光靠洗脑，能让一个孩子，具备杀手的动作和战斗方式么……”

“……”

山茶心里也明白，如果月吟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那么势必不会有刚才将她逼入绝境的能力。

“那到底是为什么……”

“呼……你真的想知道的话，告诉你也无妨。”

“你别给老娘卖关子！”

喀哒！

山茶捏紧了拳头，咔咔作响的骨节声让根特的脸抽动了一下。于是根特还是放弃了挣扎，躺在废墟里悠悠地说着。

“你的「永生」可以看到的是对方死前的景象，而并非这个人的一生。”

“……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告诉你，你看到的，只不过是月吟在‘死’之前所经历的事情，而并不是她的过去，你能理解么？”

山茶被根特的话说得有些奇怪，月吟从小被欺压长大，所以只能毫无抵抗地死去，难道还有别的……

！

山茶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根特。

“你们欺骗了我。”

“不全对，不过，也差不多。”

根特挣扎着爬了起来，现在的他非常的狼狈，一点都没有之前在药铺里的那种从容不迫的样子。

“你可能难以相信。这个主意是月吟自己提出来的。而且她知道这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情感’。这个孩子抛弃了对亲人的思念，对友人的关心，选择了猎杀。所以该说她是无知呢，还是真正的猎人呢。”

“怎么会……”

根特此时看着月吟，眼里全是温柔，好像想将月吟包裹进自己的眼里一样。而与根特截然不同，山茶此时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着月吟。

“等等！难道说，那些都是为了让我误认为她的身世，而特地挑了那样的一个过程，并且将自己推向了死亡？！”

“是啊，因为我们赌你，会救她。”

根特突然抬着头，看向了空中，只是眼睛里布满了泪水，不知道他此时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想来也可笑，为了猎杀你，却在赌你的善良。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了。”

“说到底，你们为什么要猎杀我。”

“嘛，也算回归正题了吧，猎杀你，是我们七狼接到的赏金任务。具体原因，我们肯定不会询问雇主的。但是我们的雇主开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高价，况且，你也看到了艾雷斯对这个任务中意的很。”

“……”

山茶根本就不用在脑海中搜索，也知道不可能有任何的人会特地想要加害自己，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看向了根特，想从他这里套到一些话。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你可不要再看我了，让我休息休息吧。”

“你……杀了莉，对吧。”

山茶的话一说出口，根特的动作就好像凝滞了一样。但是能看得出来，他有一些微微地颤抖。

“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想赎罪，但是我知道，莉当时并没有反抗，对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着根特不停地躲避着自己的目光，山茶又一次揪住根特的衣襟，将他扯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不要再躲避了，不会要再刻意想要忘记自己的罪孽了！更不要用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来表现得自己好像多么的后悔，多么想要继承她的衣钵！！！！”

“……”

“你难道认为你自己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找借口安慰你自己，认为你在祭奠她！在为你当年的罪行赎罪吗！！！”

嘭！

强力的一记拳击，由被山茶痛骂的根特打出，却被山茶稳稳地接下。由于拳头自下而上打来，原本包裹住手的宽大袖子沿着手臂轻轻落下，露出了根特的手臂。但是令人诧异的是，他的手臂上明显有一处拼接的痕迹。

“我当时就很惊奇，为什么你那种经历过苦难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白皙细腻的手。你确实藏得很好，但是我现在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你在我对你使用「永生」的时候，使用了「回溯」对吧。”

“……”

“所以我看到了莉。而且，我看到了她的手，是没有的。但是她没有怪你，她惊讶于她被复活了的状况，但是看到自己没有手，她就知道，这都是假的。她欣然接受了结果，知道那个时候，还在想着你过的好不好。”

啪嗒……

如雨一样，包裹着悔恨的泪水从根特的眼里划出，伴随着突如其来的骤雨一起汇入了大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根特就没有再好好休息过，只能依靠着自己最后一点的理智绷着自己。

“对不起……我……对不起……”

山茶只是站在他的旁边，抬头看着上方，任由与打湿自己的伤口，渗进骨髓的疼痛会让自己感觉到舒适，她真切地感受着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我知道，其实她原本就打算将她的手给我。但是正是因为知道，我才害怕，我害怕看到这一切，也害怕接受这一切。但是时间一长，我突然变成了焦躁，害怕的东西变成了我在害怕失去这一切，我害怕她再也不愿意。所以我，趁着黑夜，将刀插入了她了手臂。”

“……”

“她其实早就知道了，她忍受着剧痛没有动，任由我伤害着她。她本可以回溯，再告诉我再等等，但是她没有。我突然开始害怕，我害怕她已经死了，我害怕我真的杀了人。我试图把她唤醒，试图用道歉的方式博得她的原谅。可是……她却依然强忍着疼，将手放在了我的头上。”

根特说着说着，把自己蜷成了一团，好像什么都没有了一样。

“‘别怕，我在。’这是她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那时候的我听到了这个，眼泪就根本停不下来。她却在我的耳边哼着歌，安抚着我的情绪，告诉着我她很好。高度的紧张和脱水使我快速陷入了沉睡，但是我还能听到歌谣……等我再醒来时，她已经没有了神色。而且手也接在了我的断肢上。她很安详地走了，是我断送了她。”

“我依稀记得她跟我说过，让我去找回她的女儿，好好照顾。就像照顾……月吟一样。”

“……”

“对……月吟目睹了全过程。”

山茶看向了月吟，又看向了根特，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根特没有拦着月吟抹除自己的记忆，也明白了为什么明知道山茶可以救她自己却还要拼上性命地去拯救。

“不过，你现在可能不能完成你的诺言了。不论是对月吟，还是对莉。”

“是啊……我是一个身负重罪的「神恩者」。我是一个杀人犯。”

“但是你还是一个兄长，还是「回溯」的拥有者。至少，这都是莉告诉我的。”

山茶背对着根特。没有任何的同情，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她不太确定自己现在在想的是什么，也不太明白自己现在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表情去应对根特。

“走吧。”

看着山茶指了指一旁等待的迪米老爷子，根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一把抱起依然在熟睡的月吟，走了过去。

“说完了吗？”

“嗯，老爷子。”

“没事，没有什么不能从头的。”

“谢谢。”

最后的这声谢谢，根特没有对着任何一个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