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巨大而密集的爆炸掀翻了小半个树林,碎石溅射尘土飞扬,燃烧的火焰冲天而起。
又是一轮猛烈的齐射过后,数千名黔军冲了进来,周山药大概算好了时间,下令炮兵直瞄盲射。
轰!轰!
从南面冲进树林的黔军最先遭到攻击,待他们稀稀拉拉的和其他部队冲到中央的时候,几颗炮弹从天而降,一时间被打得懵了,
林子里的神秘部队呢?
黔军部队好不容易判断出炮击的方向,这才又对着北面冲去。
炮击不断的袭来,树林的树木东倒西歪,炮弹掀起尘土后又制造出新的弹坑。黔军先锋冲到北面,几个隐蔽的火力点突然出现,前面哗啦啦倒下一片后,剩下的黔军士兵开始反击。
哒!哒!哒!……
四周开始冒出更多散布的火力点,周山药将四十多挺机枪分散在了各个隐蔽的地方,黔军一时间面临的是秘密布置的重火力,伤亡异常惨重。
但很快的,他们依靠着密林的掩护,一边射击一边摸了过来。人数优势逐渐凸显,又是一轮炮声响起,新一团炮兵连的直瞄盲射已经基本没了威胁。
几个机枪点先后被干掉,黔军冲入林中的部队开始慢慢的小股集结,接着分别从三个方向包抄了进来。天色开始渐沉,新一团火力点的位置开始明显了,而树林里的黑暗也开始为进攻的黔军提供掩护。
周山药感到不妙,为了保住火力点,在扫倒对面一队敌人后,领着两个连开始反扑。
轰!
手榴弹在黔军阵中开了花,而先前被他暗藏的最后四挺重机枪也终于开火,四条扫射的火线交织拼搏,和其他残留的机枪点形成一个密集的火网。
走近机枪点埋伏圈的黔军根本没来及躲避就纷纷中弹倒下。此时二百多新一团的士兵开始依托地形和黑夜全面发动反击,这已经是周山药能所能集结的最大规模的反击了。
黔军被打得有些措手不及,可渐渐的,双方的火力差异开始拉大,战斗逐渐陷入胶着。
天色终于黑了下去,树林里已看不清方向,冲锋与反冲锋一直持续到深夜,只有枪口的火焰和爆炸的火光提醒着敌我双方的位置。
亏得周山药的新一团火力和弹药充足,黔军几千人被他绕得团团转,但是越来越多的部队不断涌入,两百多冲锋的士兵和一百多人的机枪连已经被分割成了两部分。
爆炸声相继传来,机枪连已经损失过半,硝烟弥漫中周山药已快分不清自己人和敌人了,按照刚才的部署,此刻水仔应该发出信号了。
灵鹰拂顶!
一道闪亮的金色亮光在西面某个地方突然亮起,炸亮天空。新一团的士兵见到信号,立即边打边撤离原地,朝集合点奔去。
水仔双掌向天,使出天鹰八卦掌的第七式后,又立即盘腿坐下。强行运气之后胸口开始出现异常。赤虹罡气在刚才的运练冲急速升起,开始在体内冲撞黄栩罡气。
气聚前顶!
沉气入巨阙,再至气海!
双掌合于命门!
提气悬枢,向上至灵台,神道……
气归百汇!
水仔熟练的练完一轮的素问心经,胸口的痛楚感又渐渐减弱。
又练了一轮后,他看见周山药已经带着一群人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一跑到他跟前,周山药就放下枪问道:
“你不要紧吧?”
水仔说基本上没事,但是这钧晨令不能一直用,不然胸口会很难受。
“现在我们继续朝西面的树林撤退,各连报一下人数!”
“冲锋连加炮兵连一百二十一人!”
“机枪连加后勤连四十七!”
周山药心沉如石,看来这次黔军的层次冲锋,已经让他的新一团伤亡大半了。
“重武器还有多少?”
清点了一下后,发现四挺重机枪全没了,机枪连还剩九挺捷克式。
九门山炮也被被迫遗弃在了树林北面的悬崖下。
“摸到前面林子里的那个小土坡上,就地挖坑构筑一道工事!机枪点分成三层!射界覆盖东面和南面的这几个位置!”
周山药指了指前面的小山坡,北面和西面都是靠山,这里应该他最后挣扎的地方了。
他看了看天色,问水仔几点了。
“两点十五分。”
打了七个多小时,不知道刘文杰准备好跑了没?
2
刘文杰正乐得看他所谓的“唐式遵部”和彭汉章的大半个师火拼,他知道两边其实都不能拿对方怎样。从交火的火力判断,唐式遵应该差不多有一个旅在彭汉章的西面,而且一定依托树林里的隐蔽优势把彭汉章打得焦头烂额。
现在只要等黔军吃到苦头,然后自动撤离或和谈。到时候他暂三师就可以保存大部分实力从容撤退。
尽管他还剩不到七千人,但他想要再等等,等着两边打得差不多了,才考虑是不是派人去和彭汉章“沟通”一下。
“给我拿信纸和笔来!”
正要提笔,刘文杰忽然想起了那个奇怪的绿色妖女。这究竟是那路神仙?彭汉章是从哪里搞到这么漂亮的女人的?
他一直对这个女的似有印象,好多天前在哪里见到过她。
后来恍惚记起,先前有一个漂亮的绿衣姑娘拿着特派员证件找过他。
他没再去想到底是谁,因为他想起了证件的来源。
吴佩孚的十四省讨贼联军。
刘文杰思忖片刻,想到一个法子能让彭汉章暂时拿他没办法。
不就是杨森嘛?我立即宣布本师投诚杨司令,然后再和彭汉章讨价还价。
3
杜文举带着仅剩的伤兵跑回了彭汉章的指挥部,一旅损伤过半,丢下了一千多具尸体狼狈而回。
这此进攻基本属于白送了。
对方简直是疯子,完全是在拼命!
彭汉章坐在凳子上,看着他满脸乌黑的走进来,没有直接骂他,心里却憋得慌。
杜文举从他脸上看出一些不对劲,试探的问道:
“二师的情况如何?”
问归问,但杜文举多少也猜得到另外三个团肯定伤亡惨重。
“还算好吧,二师减员一千多人。主要是大部分人在里面迷了路,晚上又不敢点火把。”
彭汉章快憋不住了,杜文举却没有察觉,继续说道:
“听前面撤下来的人说,对方好像朝树林西面退过去了,我们要不要……”
“要什么要?”
彭汉章突然恼羞成怒的站起来大吼:
“要不是过江的部队被你搞得损失惨重,我会只有这点人嘛?!现在整个二师能站起来的只剩三千人不到,还得扛着另外三千多伤员!你叫我怎么回去见袁大帅?!”
他忽然变得怒不可遏,几乎就想扇杜文举一个耳光。但看杜文举灰头土脸的胳膊上还带伤,显然已是拼命力战,只得把怒火又压下来。
好半天他缓了缓气,骂骂咧咧的踱步半天后,彭汉章才又说道:
“赶紧在西面设两道防线,晚上派几队人进去摸一摸情况,如果他们已经撤了就算了。如果还没有撤退,等明天天亮,让王天北再派一个旅冲进去!”
彭汉章眼下已无其他办法,如果树林里的敌军还在,那和刘文杰继续纠缠就太冒险了。
鬼知道刘文杰现在在打什么主意?
“狗日的!到底是哪支川军在给我使绊!”
彭汉章想到这里气得跺脚,这是一个参谋却奔了进来。
“钧座!刘文杰派人送来密信!”
他将一封信递给了彭汉章,彭汉章接过信一看,立即下令道:
暂缓原地布防,全军移防待命!
4
这个傻瓜!
夜晚,宫小婉双手反绑侧躺在床上,心里一阵伤怀一阵感动。
她很感谢周山药的拼力帮忙,只差一点她就能摆脱柴更生的控制。
回忆起周山药那几轮疯狂的炮击,阵阵回音依旧叩击在她心门处,那是在告诉她什么。
整整九十九发炮弹,当时的宫小婉一直默默数着。周山药几乎为她打光了新一团所有的炮弹,还暴露了自己躲藏的位置。
他是为了救我。
炮击的目标明显是对准了柴更生那个老贼,可难道是周山药知道了翠灵杯的作用?所以才这么做?
她先前不敢确定,但现在想明白了。
只有这个可能才让他盲目出击暴露自己,他是为了救我……这个傻瓜!不要命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酸楚,落下泪来。
新一团有多少实力她心里很清楚,周山药如果是对着彭汉章来的,那么他的选择只有一个,只能偷袭而不可能正面硬拼。
可如今他的做法显然是把对方的刺刀引向自己,她心里一阵哀怨,又感觉那哀怨里面一种甜蜜丝丝滑入心田。
猛烈的炮击回想在耳边,似乎一直不曾消散。
她偷偷瞄了一眼右边,黄栩子阿土妹仇视的双眼瞪了她整整一晚上,现在终于瞪累了,闭上睡着了。
柴更生蒙着眼坐在床边,弄不清他在看哪里。这个老贼根本不是瞎子,蒙着双眼肯定是为了遮掩。
他怕别人看见自己的真面目。
可这老头究竟是什么来头?是黄栩圣母柳如雪的钧晨护卫吗?
她想起何耀祖信中的描述,觉得不可能。
但他肯定不是个普通人,她努力回忆外婆和娘亲跟她说过的仙族的往事,发现并没有什么线索。
只有一点,既然他是黄栩子的爷爷,那他的身份定然和仙族有关。
宫小婉又偷看了柴更生一眼,连忙收回眼神。忽然军帐外隐约传来阵阵脚步声,她赶紧凝神细听。
声音很细,但还算辨得清。她侧转额头背对柴更生,微微催动了一下伏羲决,希望能增加一些听力,翠灵石开始微微发亮。
是草鞋和布鞋踏地的声音,有部队在移防!
伏羲决渐渐增效,她开始细数人群……一千、两千、三千、……四千、五千!
五千人正在移防,方向呢?
不是北面,不是东面,不是西面……好像是南面和西南面。
“你在干什么?”
柴更生发现了翠灵石的异常,宫小婉只觉得浑身一紧,伏羲决立即被灵杯仙咒压了下去。
她转过脸,没好气的说道:
“我在练伏羲决!你眼睛是真瞎还是假瞎?”
“练伏羲决?哼,翠灵族已将翠灵石拱手让给赤虹族几百年,练来伏羲决何用?莫不是你们还存在回四川族地的念头吧。”
宫小婉心头一凉,知道这老头即便不是钧晨护卫也定然熟知仙族之事。她这才冒险入川乃是犯了三族之间的最大的忌讳,现在自己落在黄栩族手中,只得认栽。
“我自认违约入川,你们和赤虹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翠灵石本应由赤虹族看管,为何会在你们黄栩族手里?难不成两百多年前所定之事,还有我们翠灵族尚未知晓的细节?”
宫小婉自知理亏,但同时也抓住对方的把柄反唇相讥。柴更生一时也不答话,只是手上仍旧紧紧握着翠灵杯。
看他也无话可说了,宫小婉侧回脸庞不再理他,心思又转回了黔军军营这边,不断的犯起嘀咕。
彭汉章搞什么名堂,半夜了还在移军?
她头脑里将所有部队的位置和今天在外面观察到的部分地形在脑袋里演画出来,开始仔细思考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移防,是看上去更像是要迂回!五千人往南部和西南部跑,那南面是什么?
两个解释,一是针对南面新出现的敌军部队。如果是,会是谁呢?唐式遵和潘文华现在在万县北部,要过来也是东北面过来。
二,应该是针对西面。
西面是谁,不用问了。
彭汉章要夜袭新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