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管事杨三哥战战兢兢的立着，举着一张帆布条写的“檄文”挡住自己汗如雨下的脸，船舱内的袍哥弟兄议论纷纷，显然也是被弄了个稀里糊涂。

“曹锟贿选，吴贼兴逆。十年革命，毁于腐权。制宪摇摆，共和欲坠。中原内战，殃害民族。我等匹夫，护国有责。誓师讨逆，匡扶民主。今举义旗，至死不叛。若违此言，人神共诛”

念完后杨三哥放下檄文，露出一张湿透了的青白的脸，见下面弟兄无不莫名其妙交头接耳，张着嘴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

周山药将枪口偷偷往前顶了一下，杨三哥感到背后一麻就要吓晕倒。亏得旁边两个士兵搀扶着，周山药又在杨三哥耳边耳语道，说三哥文采出众，今后必居高位，要是不下心掉下长江淹死了，就太可惜了。

杨三哥一听魂飞魄散，咿呀着嘴半天才哆哆嗦嗦又吐出几句话。

“杨杨森助纣为虐，祸害川境我我等同袍弟兄，今日拥谢舵主及穆团长为义首，起事护国”

周山药见他实在是吓得撑不下去了，于是叫警卫将杨三哥扶到一边，自己上前来。

他也不说话，只掏出怀里一个翠绿色香囊，示在众人面前。

起忠堂袍哥弟兄中有一些人认得，这香囊正是谢兰亭之物，开始嘀嘀咕咕窃窃私语。周山药收起写着檄文的帆布条，就将布条塞进香囊里面，接着挂在了船舱门口示众。

这香囊和檄文合起来一挂，下面可炸开了锅。

有人说谢舵主义气干云，怎么可能做出背叛总舵主杨森的事，又有些人说这香囊在此又有杨三哥的檄文怕是假不了，更有人说这次下水干涉江威堂是假，恐怕借机起事是真。

周山药见下面争论不已，知道肯定有人相信有人起疑，不过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赶紧正了正脸色，大声说道：

“船队已进了万县境内，我想你们都应该晓得这万县是杨森的地盘！不管诸位做何打算，我绝不难为，要顶枪还是要下河，都随你们选。”

心里却想，如今这帮人都是过了河的卒子只能进不能退，怕是没人敢在这江面上乱来。

众袍哥们面对船舱内荷枪实弹的士兵，舱外滚滚东流的滔滔江水，是反也不得，逃也不得，只好噤声闭嘴听候指示。

周山药看下面没有“异议”了，满意的点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想大家就应该像戏文里面唱的一样尽人事，听天命！到时候成王败寇，就看大家伙有没得这个胆色，拿下杨森的那百多万弹药军需江轮！”

说完就架着杨三哥离了船舱，余下众人见这架势心里都七上八下，纷纷骂着谢兰亭和这个穆团长逼着他们上了贼船。

2

水仔问宫小婉怎么找到薛连成，这江油镇说大不大，但真要找几个人出来怕也不是很利索的事情，宫小婉却道不用担忧，薛连成一直在找她，到时候自会送上门来。

小翠却突然插话，问她杨森那边如何打算，要是这时候和薛连成等人缠上，说不定又要误事。

“要不圣母你先行回万县办事，我和周公子守在此处”

宫小婉冷眼一甩，知小翠心里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想趁她不在好告诉周山水如何去找梁真。

不过她又不能当场拆穿她，嘴里却不放过，一拍桌子嘲中带骂的说道：

“前面劝我不要回去的是你，现在劝我回去的又是你。你到底是哪一头的，穿的是红是绿自己分不清吗？”

周山水见宫小婉发火，不知其故，也听不出宫小婉话里有话在警告小翠，于是说小翠也是好意，怕圣母和肚子里的孩子有恙。又问为什么不让哥哥周山药来帮忙，好歹他手下还有这么多部队。

宫小婉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暗想这周山水也真是老实透顶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和他哥哥周山药完全是两种个性。摆了摆手说翠灵圣王眼下有要事要办，来不及相帮，只能靠我们三个。

又说趁晚些时候行人稀少，准备好包袱就往东万县方面赶路。薛连成等人一定盯着附近在找她下落，到时候她自然有办法引起他们的注意。

周山水猜测宫小婉怕是要用伏羲决引对方上钩，那翠绿的仙灵光自然瞩目，不过这样一来，翠灵圣母岂不是拿自己当做诱饵，置自己和腹中胎儿于险地？

他对宫小婉说出自己的顾虑，宫小婉却叫他放心，又叫小翠出去赶紧将灰马找回，晚些时候大有用处。

3

迫于柳寂雪的承诺，程之旺不得不答应再次和薛连成合作对付宫小婉。尽管他此次乔装打扮，带领黔军第四混成旅的精锐偷渡到忠州是为袁祖铭打探联军主力的动静而来，但薛连成口口声声说，有关万县及忠州的联军驻军情况他早已熟知，还有柳寂雪做担保确保情报无差，程之旺这才压住狐疑，答应他以情报做为交换条件。

“但有一点，你们不得伤了周山水的性命，翠灵圣母那边取得翠灵石即可，若是有意谋害无辜，别怪我到时候翻脸。”

“那周山水是周山药的弟弟，说白就是柴大小姐的小叔子，又是我赤虹族之人，何来有意谋害之举？程旅长多虑了。”

柳寂雪也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下杀手，可他和薛连成心里清楚，对付已经伏羲决至五层的宫小婉，不尽全力难说任何胜算。薛连成见程之旺已无话，从怀里掏出一封密函，说道这是自己安插在杨森身边的人传来的消息。

他将孙飞博的密信交到程之旺手上，程之旺将信将疑的把信打开，但细细的看了下来之后，眼神中不由得露出一丝慌乱。

“这么说来，联军主力早已全部调离万县及忠州，暗插进重庆东面门户涪州了？”

薛连成说写信之人也是推测，不过应该八九不离十。在大家都以为杨森还将本部主力全部驻扎在万县和川东北的时候，其实他早已暗渡陈仓，就等主力陆续到位然后准备突然对重庆发难。

“怪不得两边一停火杨森就慌了，看来六部联盟的动作也是假象，杨森的军需轮船明目张胆的停靠在万县码头，就是配合六部联盟演戏给别人看的？”

见程之旺已经明白了，薛连成说既然联军主力部队已经秘密开拔，那么所需物资弹药必定已经随部携带，万县码头江轮里面装的，估计是另有其他。

程之旺推测说要么是军火，要么是烟土，不管装的是什么都与他无关。不过这么重要的情报如果属实，那么估计袁帅在重庆就要坐不住了。

“这事如果属实，一定要上报！我去去就回！”

说完程之旺就拿着信起身离开了客房。

柳寂雪却问这个孙飞博的消息是否可靠，薛连成很确定的说不会有差池，又说这么多年来凡是从他手上所获得杨森的消息就没错过，再加上此人既聪明又稳重，不是很确定的事情是不会随便乱上报的。

一会儿又对她说，等程之旺回来之后，还得请你帮忙劝说一下，眼下他带着混成旅这么多精锐来此，在小小的江油镇及附近撒网搜寻翠灵圣母恐怕真是小事一桩了。

“程旅长这个时候来，真是老天助我等啊！”

柳寂雪只能答应，看着程之旺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希望程之旺有一天能明白，自己之所以委身于赤虹族，不过是希望黄栩族不再在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如以后能和赤虹族划清界限各不相欠，那他们才能真正的从此自由而再无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