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五句二十八个字,但却描绘出一幅凄凉动人的秋郊夕照图,并且准确地传达出旅人凄苦的心境。
现代都市,虽然没有古道和瘦马,夕阳及老树,自古至今永不可避免。那一处人家,也看是什么样的人家。
断肠人,自古也未必少得了些。
一间老房子,一间光线有些暗的老房子。一名男子正半躺在一张老式的藤椅上,缓缓的随着藤椅起伏,如同河面上的小舟,在微风之下随波荡漾着。在藤椅旁边,放着一个老式的茶水桌,和那藤椅倒是一套相配。在茶水桌上,放着一只紫砂壶,男子晃动着藤椅,偶尔拿起紫砂壶,往嘴里倒上一口茶水。如果不仔细看,乍一眼看去,还会以为这是哪位高寿老人,坐在藤椅上,正在安享着晚年。
一口茶水喝下,男子将茶壶放到一旁的茶桌上,稳健的手突兀的抖动了一下,自言自语的叹息道:“这麻烦是少不了了。”
话刚落音不会一会儿,就只听远远传来呼喊。
“祁缘,祁缘。”一名女子远远的从外面传来,人未至,声音已经早就传进屋内。
躺在藤椅上的男子再次叹了一口气:“果然如此。”
男子,正是祁缘。话才落音,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女孩,便从外面跨进屋内。一眼就看到躺在藤椅上的祁缘,一脸自得之色,仿佛为自己猜中了男子的行踪,感到洋洋得意。其中,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祁缘,你果然在这里躺着。”
祁缘懒懒的‘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祁缘,你年纪不大,为什么就这么懒?”女孩进了屋子之后,径直奔向祁缘,一只手伸出,作势就要向祁缘拉去。
祁缘哪里还不知道女孩的心思,连忙双手按着藤椅两边的扶手,双臂一撑,整个人站了起来,向一旁斜跨一步,躲过女孩伸过来的手。无奈的道:“杨静,你怎么来了?”
见祁缘躲过自己,杨静也不在意,哼了一声道:“怎么了?我就不能过来吗?”
祁缘用手托了托挂在鼻子上、几乎要遮住整张脸的厚如酒瓶底的眼镜,一脸的无奈。
“能来,怎么不能来。”
接着小声低咕了一句道:“只是你每次来,我都清闲不得。”
正在将祁缘之前坐的藤椅搬到客厅案桌前的杨静,没有听清祁缘小声低咕的那一句,放下藤椅,猛然转身道:“你说什么?”
祁缘连连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每一次过来,都要辛苦杨静你来收拾。”
杨静佯怒道:“那你还好意思说?你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二十有了吧?整天的不想着好,天天就躺在这里,年纪轻轻,就跟养老似的,就不知道去找个工作。哪怕是不找工作,就是出去转转,也比这样在家里窝着强啊。”
口中说着话,手下却是不闲着。返过身,将茶水桌再搬到藤椅边放好。再拿起笤帚,将本就没有多少灰尘的客厅又扫了一遍。
祁缘看着忙碌的杨静,更显出几分无奈之色,转过身就要离开。
才抬起脚,被杨静看见,直接喝住道:“祁缘,你要去哪里?”
祁缘收回脚道:“我去哪里你也要管吗?到底你是长辈还是我是长辈?”
一听祁缘说出这话,杨静立刻放下笤帚,瞪着祁缘佯怒道:“现在和我说长辈了?当初你怎么不说你是长辈了?你说各交各的,现在说长辈了是吧?那既然这样,那我就让我太爷爷过来了。”
杨静说完,作势欲走。
祁缘明知道杨静可能是玩笑话,也不敢一赌。倘若杨静当真是赌气喊她太爷爷过来,那自己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
想想,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头,天天跟在自己身后,整天“老爷”长,“老爷”短,自己打不得骂不得,那得有多难受?
倒也不是说不能骂,而是自己只要是话语间稍稍重些,老头就会直接跪在自己身前,一个劲儿的认罪,这让他哪里接受得了?纵然身份与经历上,对此已是司空见惯。可是作为“老爷”,也得体谅老人家的一把老骨头不是?
“好了好了,丫头,我就不和你论辈了。”祁缘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脑袋,有些气馁的道。“早知道,就不该对你太随和了。”
杨静倒是无所谓,嘻嘻一笑,作势福了福道,咧着嘴道:“还是老爷好!”
厚厚眼镜片后面的眼睛翻了个白眼,摇头苦笑。
杨静,杨家的嫡女。今年十八岁,就读于京城大学大一。
三年前,因为祁缘让杨家老太爷杨铮回去养老,杨铮百般不愿,求死求活之后,倒是让祁缘颇为头疼。最终无奈之下,只得同意杨铮的意见,让杨静一边上学,一边“为奴为婢”。
当时十五岁的杨静就读高中,祁缘哪里会愿意让杨静来伺候自己。只是心想杨静毕竟只是一个小丫头,又是一个千金大小姐,哪里会做这伺候人的活计。想来,到时候等小丫头过来了,自己和她说说,让她只管上学,其余的事自己来就好,也省得有人天天念叨,至少会打扰自己这“闲瑕”的时光。
只是,事实出乎了祁缘的意料。这千金大小姐杨静,别看只有十五岁,还真会做这些伺候人的活,什么端茶倒水,铺床贴被,那是娴熟非常。就连女红缝绣,那也是不在话下。这倒是让祁缘好一阵惊奇。
经过几番旁敲侧击,才了解到,自杨静懂事开始,杨铮就开始请专人教导培养,只为了某一日能够侍奉在祁缘左右。
待杨静十二岁之时,杨铮就有心思让杨静跟随祁缘,只是心知祁缘不会答应,这才一直未曾开口。当初祁缘让杨铮回去,正好随了杨铮的愿。
得知这一情况,祁缘气得牙痒。“好一只老狐狸,说让他回去时,还百般不愿,原来是早就谋划。”
倒不是杨铮请不了保姆管家之类,概因在杨铮看来,杨家自古以来,就是祁缘的奴仆,自当是杨家之人跟随在祁缘身边,若是让其他人来服侍祁缘,那要他们杨家又有何用?
要知道,在杨家的家训之上,第一条就是:单凡杨家子弟,终生侍祁缘为主,侍奉主人身边,一生忠于祁缘,不得二心。所有后世子孙皆以此为第一信念,杨家是为祁缘而存在,若有违者,逐出杨家。敢有异心者,家法惩处后逐出家族,永不得入族谱。叛者,杀无赦!
起初,杨静前来之时,一直小心翼翼,宛如古时婢女,兢兢业业,一切安排条理分明。只是在一次替祁缘收拾屋子之时,不小心将屋内的花瓶打碎后,向祁缘求饶,直言自己行事不利,换自己老太爷过来时,直将祁缘吓了一跳。这好不容易才将杨铮给劝走,虽说其中有一部份是杨铮自己的意思,现在真要是因为责罚杨静,让杨铮到时候真要是再过来,那自己又开始头疼了。
再者,这花瓶价值不菲,但是在祁缘眼中,也真正只是一个花瓶罢了,于时安慰了杨静几句,为了让杨静不至于回去将杨铮召来,对杨静也是劝慰了几句。
未曾想,这一下倒是让祁缘打开了魔女的牢笼。
眼见祁缘不断的哄着自己,唯恐自己将老太爷叫来,再加上一段时间的相处,查觉祁缘性子懒散随和,反而因此连要胁带骗的,让祁缘答应,只要是她杨静提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份,都不要拒绝……
祁缘为了安抚杨静,唯有咬牙答应。
其后才知道,这杨静外表虽然看起来精致,之前“婢女”时也算得上‘乖巧’。骨子里实际上是有着疯丫头的本性。一见祁缘答应,立刻拖着祁缘出去,要出去玩耍,比如那传说中的游乐园,让她向往许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去玩耍,现在有祁缘陪同,哪怕是自己家人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祁缘刚想拒绝,便迎上杨静那泫然欲泣的眼神,杨静喃喃道:“你刚答应我的,只要不是太过份的要求,你都答应的,难道去游乐场见识一下,很过份吗?我长这么大,都还没有去过游乐场呢……”
说话间,那双大眼中,已是泪水朦胧。
祁缘本就见不得女子在自己眼前哭泣,再想到杨静自小就在培训当中度过,心中一软,已是不再拒绝。
到了游乐场,祁缘开始后悔,没有找个理由拒绝杨静。杨静到达游乐场后,简直将‘疯’发挥到了极致,拖着祁缘要玩每个项目。
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赖在藤椅上的祁缘,哪里答应?杨静软磨硬泡,让祁缘好一阵头疼……
其后的时间内,祁缘和杨静约定,因为杨静还在上学,每星期来一次替祁缘收拾,每一次过来,都闹得鸡飞狗跳,让祁缘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