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BC大楼的最高层，玛丽亚贝尔的房间。玲虽然是突然造访，玛丽亚贝尔还是给她冲泡了红茶。

“……忽然出现在脑中的记忆？”

对于玲特地跑来来问她的事情，玛丽亚贝尔沉思了一下。

“要说没有倒也不是。连玲也感觉到了的话，看来不是我一人如此。”

“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吗？”

“并没有实物证明哦。不过要说影响的话也不是没有……”

将茶杯放下，玛丽亚贝尔带着玲来到了位于IBC地下三层的工作室。

从陈列架上取下了装订完毕的厚厚一沓施工图之后，摊开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兰花塔》的设计图？”

“对。让我疑惑不定的部分在这里面。虽然是我自己写下来的内容，但很奇妙的是，一些理论基础的构筑并不是我的风格。某个想法忽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然后我将它记录了下来，通常来说就是所谓的灵感。本来我倒是没去往这方面思考，但既然那孩子身上都出现了因果遮断这种现象，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玛丽亚贝尔召唤出魔导具，在短短几分钟里就绘制完了一次性魔法阵。随着符文在符文中流转，线条与字符一点点汇入了放置于魔法阵九点钟位置的白色石英结晶中。

玲在玛丽亚贝尔绘制法阵的时候也在旁边看着。虽然自己用不了魔力，但是她的炼金术造诣丝毫不差。然而眼前的术式还是让她意外极了。

“这些符号的作用……信号识别和模数转换？这是列曼的爱普斯泰恩财团总部那边的信息处理部门还在研究的课题吧。”

“不愧是玲，一下子就能看懂呢。不过纯粹靠导力工学要做到‘数据读取’有许多困难还没有克服。不足的部分我使用了法术补强，说到底也只是个取巧的用法。所谓的魔导工学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已经让我大开眼界了。我在应用方便的开发能力果然和你们不能比的。”

无论是缇欧还是玛丽亚贝尔，总是能够想到一些巧妙地方式把理论变成产品呢。这种“发明家”的才能，正是玲所欠缺的。

“你都造出那种机器了……这话从能够把石墨制成金刚石的人口中说出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好不好。”

玛丽亚贝尔对玲的说法可是一点都不信，只当这是她谦虚的话。但实际上玲只是依葫芦画瓢的参考地球上的做法罢了，最多算是把印象中的东西改良成了塞姆利亚大陆也能够实现的聚晶轮，她可没打算把自己当原创发明人来看待。

魔法阵版本的扫描仪，以纸质版的设计图为基础，正在制作数据版的拷贝。在法阵启动慢慢生成数据结晶的时候，玛丽亚贝尔打开了导力通讯同时联系了IBC一楼的前台以及位于IBC地下五层的终端室。

“我是代理总裁玛丽亚贝尔，接下来要申请终端室的算力。目前还有多少冗余算力可以使用？”

“除去目前正在用于数字交易使用的部分，将备用部分全部算上，还有77%可用。大小姐你需要多少？”

“把75%的算力转接到我的工房来。”

“好的，请稍等。”

作为IBC住员的基本福利，入住的每家公司都拥有一定算力额度，可以免费申请使用终端室超级计算机的算力，只要将个人的导力终端机与终端室进行物理上的连接并提交计算请求，就可以处理自己的课题。不过这种高端用法太过前卫，实际上除了在终端室工作的工程师们以及爱普斯泰恩支部、莱恩福尔特支部、乌尔努支部这些企业，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是干嘛用的。

等了几分钟，算力批复就下来了。

玛丽亚贝尔将资料结晶塞进了导力终端机之后，她输入了某些参数，使用了自己编写的文字处理程式对其进行了演算。

设备接驳完毕之后，转眼之间，海量数据就出现在在监视器的屏幕上，疯狂滚动。屏幕一角，代表着算力占用程度的虚拟刻度表开始不断攀升，瞬间达到峰值。

那如瀑布般不停刷新的数据，让玲很怀疑玛丽亚贝尔真的能看清内容么。

“当然看不清，但只要没有警报就是按照预定程式开始运算了。我只是在确认这个而已。”

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一样，玛丽亚贝尔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玲就在旁边安静的等待计算结果。大约过了十三分钟之后，运算完毕，数字拷贝在加上了备注后，重新打印成了纸质版。

翻开《兰花塔》设计图2.0版，玲发现本来纯黑线条的使用不同墨水标成了泾渭分明的三种颜色。

“看来我的猜测得到了验证。这个部分和我的文法是一致的，但是另外两色的部分，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的人。兰花塔的设计并非是由我一人，而是由三个人共同完成的杰作。”

“这是……”

看着设计图中提及的导力和灵力转化室，让玲觉得莫名的眼熟。

“作为新三博士。我们被称为Dr.M、Dr.R、Dr.K。”

玛丽亚贝尔咬着手指开始纠结。

“你在说什么？”

“是以前曾经出现在我梦中的景象。具体细节想不起来了，但还有一些片段倒是能记起来。三博士也好，四零将之类的。”

“是预知梦吗？”

“不……我是不信那个的。”

“贝尔你明明是法术师却不相信预知？”

“对。在我看来根本不存在什么被确定好的未来。哪怕一些看上去像是未来的画面，或许是‘过去’……啊！”

“什么？”

“就是幻想故事里常说的‘回到过去’啦。我做一个假设，如果某个故事的主人公X带着记忆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他是不是就可以‘预知’到未来二十年发生的事情？但对他的灵魂而言，他本人所经历过的那个二十年后，其实是‘过去’而非未来。我说的就是这种情况。我明明存在却无法想起的记忆。呐，说起来我刚刚又想起了一点点东西。玲你有没有听说过『歼灭天使』这个词？”

当玛丽亚贝尔用疑惑的口吻说出那个词的时候，玲一下子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根源』……”

“『根源之炼金术师』，我本来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果然梦里那些人是在称呼我吗？”

“……唔姆……你怎么知……你想起来了吗？”

“不，距离想起来还差得远。现在可以肯定，『面纱』或者说『枷锁』，不止是你的身上有，我的身上也有。我们两个在回来的时候一定有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玛丽亚贝尔长长呼了口气。

“‘时光倒流’，你这么肯定吗？”

“并不肯定，大概只有三四成的把握吧。只是在找到更好的解释方法之前打算先按照这个方向去思考。回到刚才我给你举的那个例子，如果回到了二十年前的主人公X并没有这二十年的记忆。那么，‘过去’就是不曾存在的过去。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情况或许不是个例，‘既视感’，很常见的词吧？如果整个世界的时光曾经倒流过，那么或许世界上的所有人类都是亲历者，大家只是‘想不起来’而已。啊，我说的自己都有点混乱了。”

玛丽亚贝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思考这些问题也让她有些头大了。

“没关系，我听得懂你的意思。”

其实玲是有经验的。虽然在六年前刚刚醒来的时候那些都被她当做是预知梦了，但说不定那并不是梦啊。

“看来一切只能等那孩子醒来才能知道真相了吧？最坏的情况是就连那孩子也什么都不知道。那样问题就无解了。”

“那孩子啊。原来如此，如果说M博士是你，R博士是我，那么K博士就是那孩子了吧。稍等稍等，如果我们都是‘回到了过去’，甚至不止一次的‘回到过去’，连那孩子都拿到博士学位了，那么我们实际上多少岁了？”

“咦？”

玛丽亚贝尔一副你在说什么呀的表情看着玲。

“咳咳。当我没说。回到刚才的讨论。关于‘时光倒流’，如果『碧零计划』成功了，真能做到那种事吗？”

玲马上转移了话题，谈到了最大的可能性。

“不知道。”

玛丽亚贝尔皱了皱眉，但还是如此回答。

“连你也不知道吗？”

“嗯，我们库罗伊斯家族的千年夙愿也只是『幻之至宝』权能的再现。即使侥幸在升格过程中取得了支配『空之力』和『时之力』的权能，也是附属品。能做到什么程度我心里完全没底。而且在我看来，就算是七耀教会手中真正的『时之至宝』，其权能范围也就是时间加速、时间减速、时间冻结这些方向。光靠至宝是没可能做到做到让整个世界时光倒流这种夸张的事情的吧？当然了，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只是我完全没有头绪罢了。”

“所以只能回答不知道吗……”

“不过……《兰花塔》的设计图来历有古怪。虽然我以前以为那是我获得了‘灵感’才能设计出来的，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样。或许是个时光囊也说不定。”

“光是知道这些就有很大帮助了，至少我不像之前那样混乱了。”

玲向玛丽亚贝尔道谢之后打算回『罗赞贝尔克工房』。

“原来如此，这就是『永劫轮回』么……”

“哎？”

玲刚准备转身，就又从金发双螺旋的友人口中听到了一个让她极其在意的词。

“怎么了？”

“你刚刚说……”

“啊，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看到玛丽亚贝尔一脸茫然的样子，玲知道她并不是在装蒜。无意识间的自言自语有时候会吐出自己也无法理解的话语。

“贝尔如果有什么新发现，记得联系我哦。”

“嗯，没问题。”

和玛丽亚贝尔告别之后离开了IBC，玲松了口气。虽然『盟主』和肯帕雷拉大概知道内幕，但玲不打算去问，摆在眼前的是如此棒的谜题，就像强哥德巴赫猜想对数学家的诱惑一样。还没有尝试过去解开就去直接找答案不是她的作风。

《奥菲斯最终计划》似乎比她原本以为的还要复杂的多，也有趣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