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玛因兹山道溪流的下,拿起剑之后,将千锤百炼的基本型从生疏到熟络,一点点的记忆也复苏起来。
运气凝神,御势起剑……剑气哗啦一声的溅起了一大片水花,惊起一片飞鱼。
她自嘲的摇了摇头收剑归鞘,即以她现在作为剑之达人的眼光与洞见,让瀑布倒流的方式到底应该怎么达成,果然还是想不出来啊。
玲注意到铁索桥那边看到了动静的四人组将视线投射了过来,想来他们应该是去矿山镇办事吧。没有被他们发现的打算,她的身形快速隐没到了水浪之中消失不见。
除了最初那次是玲有意去蹲点『特务支援课』的,之后的每次和四人组都是没有预演的巧遇。即使没有交集也会有意无意的遇到好几次,说到底还是克洛斯贝尔实在太小了的关系。但对此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不打算干涉他们采取的任何行动。
比起在她看来掀不起风浪的新塞尔盖班——『特务支援课』,她还是更关心『黑月』以及『银』的动静。现在两边都还在试探阶段,在他们开始采取正式行动之前,地下世界就会掀起波澜吧。
玲能够抽出闲暇来注意克洛斯贝尔的时局,得益于托尔兹那边的进阶数学在第二学期就全部结束了,第三学期的情况是她只剩下高等数学和炮术课程需要教,因此比半年前要清闲了许多,她也用不着每天都去那边。
她现在一门心思放在了修行这方面,因为精力有限,不得不把宝贵的时间放在主要矛盾上面,连做实验与发论文都暂时停下来了。
在玲看来,同样发明了枪炮,塞姆利亚大陆的武术圈衰退程度没有如同地球上那样,多半是得益于斗气的存在吧。在热兵器被发明以前,地球上曾经也有过一骑当千,个人武力便足以改写战争形态,乃至于改变战争局势的时代。但无论东方还是西方,热兵器的普及都终结了传统。
她没有指望过能靠个人武力去颠覆一国的军事,她练的是护身之需,是以寻找安全感为动机去做这件事的,只是不知不觉就到达了现在的程度。
直到走过了很长的路再回过头,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必须仔细梳理的时刻。
玲有时候会自嘲的认为自己会的实在太多了,而哪些应该传下去,哪些则不适合传授,需要仔细斟酌。不做筛选的一股脑全教只会教废一个好苗子,有所筛选才是循序渐进的做法,这是只有实际当师父的人才会纠结的问题。
和『亚尔赛德流』还有『范德尔』流经过二百五十年筛检,留下的都是精华不一样,根基浅薄的『哈梅尔流』还处在摸黑前进的阶段,开创一个新的流派需要考虑的图景,是其十年后,五十年后,一百年后,甚至几百年后的形态。
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玲决定从头开始分析整理。
绝大多数的武术大致上是分为三块在走。其一是强身健体,其二是弓马骑射,其三是型流技击。
强身健体自是不必多说,锻炼使人强大是小孩子也明白的道理。不止是学武术,任何运动都却少不了好的身体。弓马骑射则是冷兵器时代的战场技术,在导力枪和导力炮盛行的现而今,已经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而技击分为兵击和搏击。
兵法,即兵击之法,也就是使用兵器战斗的方法。虽然在前世霓虹的江户时期,因为比剑的盛行,“兵法”一词多是指代剑术,但在塞姆利亚这边则是包括了各种近战武器的统称,剑、棍、斧、长枪、鞭等等都算在其内。
搏击,即不使用武器的徒手战斗的方法。具体细分又分为拳法、踢技、当身技、投技、柔术等等。
『哈梅尔流』是以兵击为主,搏击为辅。『泰斗流』则是以搏击为主,兵击为辅。
虽然玲也取得了『泰斗流』的奥传,但她本人还是更偏向于兵击的修行。
她并不是先天的剑士,而是在六年前因为偶然的缘故才在今生重新拿起剑的。
起先她打算选择的武器是更符合她对“玲”这个角色印象的大型镰刀,而不是剑。但在无数次挥剑之后,那种感觉已经融入到了她的生命当中。
实际上最初见到『不动』金的时候,虽然手上没有武器,也被他认了出来。塞姆利亚……虽然在基础和微观的部分和地球上的表现形式完全不一样,但在形式上以及形而上的部分却有着令人吃惊的统一感呢。
「剑士走路的样子是不一样的,就算是在人群中,你也应该可以一眼就分辨出哪些人是剑士。就凭看他们走路的时候的样子,不管手上有没有握着剑,不管是在训练的时候还是平时在走路的时候,你要记住,要像手上握着剑一样,像剑士一样。」
不经意间会想起前世大学时期在社团里练剑的往事。不止是记忆,连那种感觉也能一并感同伸手的回忆。
说起那时候学剑就真的和在大学上课一样啊。会发教材,会要求记笔记,平时不叫Sensei叫Professor,而实际上师范也的确是教授没错啦。因为草坪那边总是被足球社借去用,所以活动练习的场地基本上就是在某个空停车库的顶层。
还记得当时的感觉,刚开始那几年,最累的事情果然还是那种不确定感吧。不管腿多酸手多酸都可以坚持住,但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在进步,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在朝正确的方向前进的不安感真的让人感觉很痛苦。
每次她问前辈的时候,前辈们都会笑着告诉她她做的很好,练多了自然就好了,如果是学得会的人自然会学会的。但总还是感觉自己做的还是哪里有一点不对还可以更好一点,非常苦恼。
从结果来说,虽然未曾放弃将剑术作为兴趣在日后的工作中也一直坚持修行着,但她到平稳离世前的最后都没能达成礒月(相当于奥传)。或许从根本上来说就是没有才能之人吧。
虽然玲一直都觉得“自己”和“前世”是除了共享记忆之外便毫无瓜葛的不同人类,但每当感觉共鸣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种“那个人果然是我啊”的错乱感。如果她是保持着前世人格的穿越者,这一世的天赋秉异或许会让她欣喜若狂也说不定。然而对玲来说,她是她,前世是前世。她所继承的记忆,大概形容成遗产比较恰当?哪怕会被其感染,也不会觉得那是自己。她做的是仅仅提取当中对自己有用的情报,最初是依赖于“知晓剧情”,而后面就很快发现,在地球上的一切见闻皆是有价值的。
纯以战斗力而论,塞姆利亚大陆上任何一位剑之达人都要超过地球的那些历史名人。达人级的战力能够与现代化武器匹敌,这在地球上是不存在的。形而下的部分,比如物质,比如能量,两边的区别很大。光是地球上没有斗气这一条就使得两边发展出了截然不同的战斗技术。但在形而上的部分,他们所到达的境界,他们所进行的思考,依旧充满着价值。毫无疑问,哪怕是在没有斗气的地球上也明确有着“理”之脉络。新阴流的『水月』、宝藏院流的『先之先』、二天一流的『无空』、示现流的『云耀』……
要教给弟子什么的问题,回到最初,应该是要达成什么的问题。如果稽古,便可联想到上泉信纲将“身无寸铁而如何压倒对方得到最后胜利的方法”作为课题留给了自己的传人柳生宗严,得出了“无刀取”这个成果。
有单纯为了战争而生,培养战斗兵器的流派,也有不以杀人为愿,将纯然的意志寄托于剑的流派。
玲希望哈梅尔流的能够流传于后世的传承应该是后者。
一开始明明是她怂恿莱维去开宗立派的,但现在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她自己也想让自己的存在证明留下点什么的感觉。
倘若将眼光放的尽可能的长远,那么流派真正传承的应该是未尽的思考,而不是单纯的剑技。
武术通常是混合着练,而不是拆开的。是过程,而不是目的。
她的初衷,她所追求的乃是护身术而非杀人术,乃是不会于寿终正寝之外的原因意外身亡这个简单的愿望。只要是有助于达成这个目标,那么为此得到的一切都不是白费。
如此一来,需要梳理的部分就完成了。只要以不被杀为胜,即可。只要将自己锻炼成变成谁都杀不掉的人,即可。
究极的护身术,这是个非常遥远的目标,也许她无法在她自己手上完成。但只要有这种不想死于非命的心情,无论是多少代以后的传人都会向着最初的目标不偏不倚的前进吧。倘若是把这种朴素到极点的追求作为玲流这一脉的传承,这可相当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