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出发？”

“我随大先生走，估计会走得早一些，大概三天后走。”

“走了也好，家里总算是清净了不少。”

“貌似我平时也不怎么呆在家里头吧？”

“总归是少了个吃饭的人。不过，去了也好，最近阳开城，有些乱。”

“那您得注意安全了。”

“你这臭小鬼，说起来这些事似乎都跟你有点关系。”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世道太平，有些不安分的家伙就喜欢无故寻我的霉头，我能咋办？”

“没有一场冲突是单方面的责任......罢了，说多了你又会嫌我唠叨。”

何府的一处别院，满地野草盘生，繁夏缤纷的花簇早已在凉秋之下失去了踪影。晚蝉偶尔挤出一丝凄响的哀颤，伴随着清清流水声逐渐细微。池塘间寒月隐藏着身形，却不知那流带般的明亮早已显出了它的形。浮动的光影间有着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正是何通与何门叔侄二人，在夜间畅谈。

鼻端轻动，闻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何门只觉得有些恍惚。

明明当初第一次来到阳开城时，自己也是这般出远门的惆怅，而此时，离开此地，却也像离开了家乡一般。

何府的土地在陌生的叔叔精细地打理下与家乡十分相似，然而，终究还是有股不一样的味道。

在这里生活的人们都闻不出来的味道，而如今，何门也闻不出来了。

望着何门的神色，何通内心微叹。这个顽皮的侄儿，在这种时候，倒是与自己乖巧的儿子表现得一般无二。

“话说回来，门儿，当初你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去学武的？是因为为叔的逼迫，才随意选择的道路吗？”何通忽然问道。

“起因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学武是我自己的选择。当然，如果你不着急，我自然是能拖多久拖多久咯。”

“你这臭小子，”何通笑骂一声，随后话锋一转，又问，“那，你又为何选择了武道呢？以你的性格，这条道路无疑是最吃力不讨好的吧？”

“说了你可不能笑啊......”何门没有隐瞒，把自己数月前与神偷葛奇相遇以及葛奇被神秘人击败的事通通托盘而出。

不过何通的脸上却并没有出现何门意料之中的笑容，反而是面色严肃，狠狠地拍了一下何门的后脑勺，道：“你可真是胆子肥啊！师级的热闹你都敢凑？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爹交代？”

忽如其来的拍击让何门也不由得微微吃痛，他嘟哝一声，道：“我这不是没事吗......”

“等你有事我就没得打了，那还不得提前打个爽？”

面对何通的“道理”，何门唯有瞠目结舌，无以言对。

“不过，比起我们，你确实幸运的多了。”

“幸运？为啥？”

“没什么，”何通打了个哈哈，“既然去了书院，你就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别再像曾经那样顽皮了，知道吗？”

“去玩玩看吧。”

“嗯？”

“我会认真学习的。”

何通叹了口气，他自然不可能没听清何门的话。

“这下，我也不知道把他送到书院究竟是好是坏了。”何通暗道，不过，他却没有动摇过把何门送出去的决心。

因为有一点他是认真的，阳开城，真的要乱了。

“被人欺负到头上，不报复回去，可不是我的风格了。”

何门还在拨弄着身边的野草，却不知自己身旁的叔叔，此时的心境，已如凛冬寒风一般冷厉。

......

“锻造一把剑？”

铸铜轩门前，齐甘守有些疑惑地望着何门。

“你不是有了一把新剑吗？虽然我锻造水平一般，眼光还是有的，你那把剑的造工，恐怕炎爷爷都锻造不出来。”

“哦？”

何少有些惊讶，虽然他也意识到了霜辰的不凡，却没想到能在齐甘守口中得到如此之高的评价。

“霜辰是不错，不过它与我的某种剑法相冲，所以我就想再锻造一把，以配合我的剑法来使用。”

“它叫霜辰啊，”齐甘守眼睛一亮，“不过锻造这事儿，我还是得找炎爷爷商量一下，毕竟......”

“我在。”

雄浑的嗓音忽然在齐甘守身后响起，把齐甘守吓了一跳。

“之前的给你打造的那把剑呢？”炎钢眼睛微眯，凝视着何门问道。

何门沉默片刻，道：“坏了，在武考的时候。”

“所以你就换了把剑，毫不犹豫地换了一把，”炎钢语气有些沉重，不过最终，还是缓下了神色，“看在你是外行的份上，我就不过多与你计较了。”

何门松了口气。

“把你的新剑给我看看。”

忽然，炎钢开口道，令何门不禁眉头一皱。

“我不会白占你便宜，你给我看，我就给你造！不然，你这次就算花再多银子，只要我不愿，阳开城就没有铁匠敢给你造剑！”

“这算是威胁吗？”

“这是交易。”

何门深深地看了一眼炎钢，道：“如果你造的剑令我不满意，那，只要我不愿，我想，我叔叔应该有办法让你们一整年都没有客人。”

“你在威胁我？”

“这是公平交易。”何门把公平两字咬的很重。

炎钢冷哼一声，不知为何，他的心情似乎从出来开始就一直不太好：“拿来吧。”

何门解下霜辰，递给了炎钢。

炎钢先是掂量了一番，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之色，而当他把霜辰彻底从剑鞘中抽出之时，便再也掩藏不住他眼中的光辉。

“好剑！”

轻如飘雪，锋可斩铁，在华丽的外身下，偏偏每一丝装缀都不显得多余。与此同时，握上剑柄，剑身似乎立刻便成为了手臂的延长，恐怕就是不懂剑法的新人，握上此剑，都能施展出一套唬人的剑舞吧！

“看来，我确实见识短浅了，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夺天工之物，”炎钢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明明不是由剑胚所养，却能如此趁手！说实在的，有这把剑，你根本不需要再用其他的剑了！”

“你是要反悔？”何门不悦道。

炎钢轻轻地将霜辰收回剑鞘，深吸了口气，道：“虽然这无异于献丑，但既然提前已经说好，我自然不会有所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