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底90年代初的苏北，改革开放的风刚刚吹在华夏大地没几年，经济基础都比较薄弱。在沿海一个县城的乡村里，从村上到组里有一条黄泥打地基的土路，300多米的长度，是组里每家每户去村里的必经之路。下雨的时候，路上总有硬一块、泥泞一块的地方。硬的地方走的人多，泥泞之处也偶有几串不得已的脚印，那总会让人懊恼的沾上一脚泥，抱怨也是无济于事。组里的每家每户，人人都饱受困扰。

这天傍晚，雨后的路上出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只见他从村头出现在路的起点，往家的方向，迎着小雨，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左肩右斜的挂着一个硬帆布做的书包，右手里拿着一双鞋，光着脚，在找着可以落脚的板结的硬路面。时而还皱起眉头，小心翼翼的在泥泞的洼地里打一个过度。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有家的地方，就是他前进的方向，和奋力向前的动力源泉。

不一会，穿过那条泥泞的黄土路，弯过屋后的小鱼塘，他走到了家。

“妈，我回来了！”他对着在家里纳着鞋底的母亲说道。

“如风回来了啊！看你这脚上，都是一脚的泥，赶快到河边去洗一下吧。”母亲抬起头，看到儿子脚上的泥，用说不上抱怨的语气说。

“好勒，我放下书包就去。”小如风赶忙放下书包和手里的鞋，找上拖鞋，去屋后的鱼塘边上洗脚了。

李如风，81年生，年后刚满10周岁，现如今在村里的小学上二年级。家里的淘气包，学校的调皮鬼。偶尔跟班上的几个小鬼一起逃个学，拿着弹弓去打鸟，没少挨父亲的揍，隔三差五的还被班主任老师来个家访。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弟弟小1岁，在上一年级，妹妹刚2岁。今天下雨，放学后他一个人回来了，没有跟弟弟一起。这会看到父亲没在家，心里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轻松了一些，暗自侥幸的在鱼塘边上洗着脚上的泥。

“也不知道老头子去哪里了，希望今天打架的事情不要被他知道了，要不少不了挨一顿揍！”如风边洗脚边在心里想着。

下午快放学的时候，他跟班上的一个女生，因为几句话吵了起来，还跟人家打了一架。那女生跟他同龄，邻桌的同学。生性多动的他，眼里没有男女之别，照样跟人家女孩子动手，把那女孩子打哭了。后来被班主任老师叫到办公室狠狠的训斥的一顿，他看班主任一脸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脸色，吓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不一会就给人家女孩子认错道歉了。毕竟对方是一个女孩子，不管怎么说，动手打人都是他的错。对于这点的认识，他早就清晰的知道了。从上幼儿园开始，到现如今的二年级，他也没少跟人打架，男同学、女同学都有过。一般面对男同学，打架的时候，是宁输场面不输尊严，打赢了一脸得意，打输了一副不服的样子。面对女孩子的时候，就是一副有理没理，先认错再表态，反正学校里打架的事情经常发生，他也是那一股打架风里的常客，没少光顾班主任的办公室，早就在学校的大小同学，老师那里挂上号了。

“希望一会如雨回来的时候不要跟爸妈说起打架的事情就好了，要不然今天又要倒霉了。”

一般的，不管是大人小孩在做错事情后总会有一股侥幸心理，总想着除了所犯错误外，更加不好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可是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侥幸的事情，都能躲过那些更加不好的事情的发生，那世间又哪来的那么多悲剧。其实，有时候，人的心里越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这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早有注定的一种现实诠释，还是人生而为人原本就应该经历的磨砺。

这时候，正在小如风在洗着脚，怀揣着忐忑的心理想着自己小心思的时候，他父亲从学校接上弟弟如雨刚走到村头的那条黄泥路上。父亲背起弟弟，一路往家的方向赶着。

“爸爸，哥哥今天在学校又打架了，还被他们班主任老师喊到办公室里了。”李如雨跟他父亲说起哥哥在学校打架的事情。

“这次他又是跟谁打架的啊，男同学还是女同学？”父亲在听了如雨的话后，微微邹着眉头问到。

“是个女的，他邻桌子的，好像是四队的。”

“那你晓得他们是为什么打架的吗？”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在放学的时候，在走廊上听到他们班的同学说的，我就问了几句。放学后我还到他们班上找他一起回家的，可是我没看到他，他们班上的同学说他出了班主任老师的办公室后就回家了。”如雨把学校的情况简单的跟父亲说了一遍。

“这小子，一天天就知道惹事生非的，到家再收拾他。”父亲听了如雨的话之后，主观意识下就知道是他大儿子多动症又犯了，也不知道是哪根经出差错了，跟人家女同学打架，决定到家后好好给他上一堂生动的亲子接触课。

“爸爸，那你到家后不要告诉哥哥是我告诉你的啊，要不然哥哥又要抱怨我了。”小如雨听了爸爸的话后，担心的跟他说。

“没事，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那你也不能跟哥哥讲，是我跟你说他打架的事情的。”小如雨还是很担心。

“那好吧！”爸爸无奈的回到。

两个儿子，一个调皮捣蛋，整天惹事生非；一个乖巧听话，遇事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怕人怕事还怕女生。两种截然不同的个性，这就是他两个儿子身上存在的明显的区别。有时候，他也在想，这两孩子相差一岁，性格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大儿子明显是多动症，还有一点躁狂的倾向；小儿子就明显的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喜欢安静，性格明显内向。他也无法解释，也只有默默接受这一反常现象。此外，家里还有一个更小的女孩，刚学会走路，正是呀呀学语的阶段，孩子的爷爷奶奶在帮忙带着呢，明显的跟爷爷奶奶那边亲一些，暂时还看不出来性格方面的倾向。所以他也不好完全的总结自己三个孩子的性格所属情况，也只好面对一个调理一个吧。这会他心里在想着到家的时候，该采用什么样的方式跟大儿子做交流了，总是打孩子也不是一种办法。虽然自古有云，棍棒下面出孝子，但是总打也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啊，孩子都是亲生的，打在他身上，说心里不难受肯定是假的，也只能看情况再定怎么处理了。估计这会他矛盾的心理，也是这十年来面对大儿子屡教不改的习性所产生的无奈吧。天下父母心，谁又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成龙成凤，将来长大了出人头地的呢。

一会，父亲背着小如雨走到鱼塘边，看着正在洗脚的大儿子，这雨后的傍晚，晚霞的余光照在孩子幼小的身上，心里泛起一阵阵的不舍。也不知是将面对一会的问询时该采用何种方式的犹豫心里，还是出于这孩子多动背后的初衷而产生的无奈，总之，各种滋味在其中，只有为人父母者自己细细品味了。

“爸爸，你看，哥哥果然到家了，在那边洗脚呢。”如雨指着在鱼塘边洗脚的哥哥对父亲说。

“看到了！”

“那你别忘了刚才我们说过的话啊，可不能告诉哥哥是我说的他在学校打架的事情！”他还是不放心，又提醒了一遍。

“知道了，不用再提醒了。”父亲的语气有一点不耐。

“哦，那好吧。”如雨的话里透着一股不确定，还有一点小忐忑。

“如风，你洗完脚赶快回家，我有话要问你！”走到家门口的父亲，看着还在洗脚的大儿子，对他说到。

“啊…，哦，一会就洗完了。”正在洗脚的如风，听到爸爸的话后，身上一激灵，一种不好的感觉在心里产生，犹豫的回答了一声。

“孩子他爸回来了啊。”妈妈纳着鞋底，看到刚到家门口的父子两人说。

“去村里跟人家说了点事情，回来的时候路过学校，就顺便接了孩子。”看着这个给自己生了两儿子，还带大一个闺女的女人，如风父亲心里有一种心疼，却也无奈的解释了一下，随手放下了背上的二儿子。

“如雨，你去那边做作业吧。”他对孩子说。

“哦，好的。”如雨拿着书包走向饭桌，准备写作业。

在当下这个社会，改革开放的风已经吹到了苏北的这个小村落里。这几年，他跟着人家，贩卖棉花，收购粮食，赚取一些差价，陆续给家里添置了黑白电视和缝纫机，一架二八大杠的凤凰自行车，因为要拖行货物，成为了家里最主要的交通工具。

“闺女还在爸妈那边玩呢？”他看了眼家里，见闺女没在家，随口问了一句。

“嗯，还在他们那边玩呢。我这就去做饭，女人回答着男人的问话。说完就放下手里的活计，往厨房走去了。

“如风，你洗完脚没有，洗完了就赶快回来。”男人转过身，往门外看了一眼还在鱼塘边磨蹭的大儿子，喊了一句。

“哎，马上就好了。”如风听见父亲大声喊他的声音，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硬着头皮快速两下洗完脚，往家走了回去。不远的鱼塘边，幼小的人却走出了一副慷概扑义的感觉。说风萧萧易水寒有点夸张，但也有那么点意思。

再拖，也有走到的时候，毕竟喊一句话就能迅速听到并反馈回去的距离，也远不到哪里去。

“爸爸，你回来了啊！”如风怀着不安的心理跟父亲打着招呼。

“你今天在学校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啊？”孩子父亲见到大儿子走进家门，直截了当的问到。

“啊，哦，爸爸你知道了啊，是跟人家打了一架。”看着父亲一副不知道是怒还是气的表情，如风小心翼翼的回答。一旁刚拿出书本准备做作业的如雨，听到他们的对话后，也放缓了手里的动作，想要看一看一会的事态会如何发展。

“说说吧，具体什么个情况，又是跟谁打的架？”

“也没为什么啊，就是跟四队的一个女生，在班级里吵起来了，后来她骂我，我就打她了，她后来还手了，就这样打起来了，完了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了，后来我给那个女生道歉了，她也原谅我了，其他的没什么了。”说起打架的事情，如风看这架势，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有点轻描淡写的说。

“那打架的事情是你有理在先的吗？”

“也不全是啊，她还骂我了。”

“那你跟人家女孩子打架也是有理的吗？”听了如风的话后，父亲的语气还是那么不温不火，暂时看来还是正常的。

“跟女孩子打架是我的错，后来我当着班主任的面跟她道歉了，她也承认骂我是不对的，后来我们和平解决了。”如风看不出来父亲的动向，如实的回答。

“那你们班主任后来又是怎么说的？”听到事情没想象的那么坏，父亲的语气开始有点松动了。

“班主任就把我教训了一顿，看我认错态度比较好，要我保证以后不再打架了，就放我回来了啊。我看学校放学了，我就直接回家了。”看到父亲说话的语气不是那么凶，如风心里也有点庆幸，看来今天要逃过一顿揍了。

“行了，以后不允许再打架了，尤其是跟女孩子，听到没有？”

“晓得了，以后不跟女孩子打架了，额不是，以后再也不打架了。”看自己差点说错话，如风连忙补充了一下，抬起头不安的看着父亲。

“你还有侥幸心理呢，今天先不收拾你了，赶快去做作业吧。”他看孩子紧张的样子，本就不怎么打算深究的，再看着桌子上拿出书本还没有鞋作业的二儿子那一脸忐忑的表情，现在也就暂时放过不追究了。

“哎，好的，我这就去写作业。”看到父亲不追加一顿打，如风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语气松快的回到。

有时候，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心理状况总是难以捉摸。我们不得不感叹人的心理活动毫无规律可言，却又总在不经意之间又能发现一些肢体上的动作，来体现出对方的心理想法。

“如雨，你刚才是怎么回来的啊？我看你脚上都是干净的。”回到桌子上准备写作业的如风，低头看了眼弟弟如雨脚上的鞋问。

“放学的时候，爸爸来接我的啊，回来的路上是爸爸背我的，我没在地上走，所以就是干净的啊。”如雨看看哥哥没有兴师问罪的样子，有点小心的回到。

“哦，那你可真是幸运，我都已经很久没有被爸爸背过了。”听了弟弟的话，如风有点羡慕。

刚准备去厨房帮忙做晚饭的父亲，听了两个孩子的对话后，心里一动。想想也是，大儿子因为经常调皮捣蛋的，自己是已经很久没有抱过、背过他了。想到这里，他心里也蛮不是滋味的。一个十岁的孩子，长时间得不到父母的疼爱，估计心里上也会留下一些不好的影响。也不知道他长期这么调皮捣蛋是不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好让自己多多关注他一些。看来以后，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还是得多采取一些说教，少一些棍棒才好。他边想边走到厨房，帮忙做起了晚饭。

“哥哥，你以后不要再打架了，我估计爸爸就会背你的。”如雨听了哥哥的话后，用不确定的语气说。在他幼小的心里，也不希望哥哥经常被爸爸揍，每次看到他被揍的场景，他心里也很害怕。害怕那一天自己犯错了，也会像哥哥一样，被父亲揍的体无完肤，痛哭流涕的。

“我也不想打架啊，谁脚她骂人的。她骂我妈，她不骂的话，我也不想跟她打架，谁叫她嘴那么凶的。”如风想起来打架的经过，还有点愤愤不平。俨然一副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只要骂自己家大人就要跟对方打一架，教训她（他）骂了自己家大人就要有被揍的觉悟。

那会农村的孩子，还没有接触到两性教育，很多孩子眼里压根就没有男女之别。尤其像如风这样多动的男孩子，心心念念的就是一种情况，不要惹我，谁惹了我，不管男女，总要找你要点说法。是打是骂，就看当时的情况了。

“她骂妈妈了啊，那你打她是对的，我也不要别人骂我爸妈。”如雨回。

“你以后在学校听到谁骂爸妈的，你来告诉我，我去打他，你不要跟人家动手。”

“好的，谁要是敢骂爸妈的，到时候我就跟你一起揍他。”听到哥哥的话，如雨也有一点义愤填膺的样子。

“你就算了，打架的时候你不要动手，要不回家还得被爸爸揍一顿，不划算。”

“那你也没少被爸爸揍啊，你那次划算过了的？”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打架打惯了，不在乎。反正每次爸爸揍我一次，我就跟人家打一回架。打赢打输都无所谓，主要就是想撒撒气。”

“那你被爸爸揍了之后还跟别人打架了啊？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听到如风这么说，如雨问。

“不是啊，我们几个男同学，经常会一起比赛啊，看谁厉害，就会挨个的打一次，谁打赢了谁厉害。我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撒气的。打完了也不会告诉老师，反正他们也不会知道就是了。”如风把自己跟几个男生的秘密告诉给如雨。

“是不是大力子、大根子他们啊？平时就你们几个在一起的时间多一些。可是我也没有看到你们经常打架啊？”

“我们几个单独打的时候，是在练手啊，就躲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所以你才不知道。”

“那你赢的时候多还是输的时候多？我看他们几个都挺厉害的。”如雨有点好奇心。

“有赢有输，我们几个没有最厉害的，都差不多。”如风说，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要问那么多了，也不要跟任何人讲啊，听到没有？”

“我晓得的，你放吧，不会跟任何人讲的。”如雨看哥哥很认真的表情，下意识的回到。

“好了，我们赶快做作业吧，要不一会爸爸过来又要说我们了。”如风拿出书本跟如雨说。

“好的。”

有时候，每每遇到这一情景的时候，不经意的就会想起一句话：谁的年少不轻狂，谁的青春不躁动。只是你的轻狂和躁动跟别人的表现方式不一样而已。五十步笑百步，也不全是所有打架的男生都是坏的；也不全是不打架，在老师眼里是乖乖男乖乖女的都是好的。具体情况要具体对待，具体情况应该要具体分析。我们不能一棒子把人打死，也不能一眼就认定一个人是好是坏，那样主观意识太强烈了，往往都不会有太好的结果。与人为善，在没有参与别人所经历的事情的时候，要警言慎行，不妄加评论。生活有诸多不易，我们要学会用正确的方式去对待每一个人。因为你不知道，今天你眼里的坏孩子，明天会不会比那些好孩子更有出息；也不知道，那些被大多数标榜为好孩子的人，将来就一定是最有成就的人。也不要轻易的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说别人家的孩子怎么怎么好，而你怎么怎么差之类的话，那样被伤害的只会是你的孩子。他从小生活在这样的一种氛围中，心里肯定不会好受，努力学习和平时好好表现得不到父母的肯定，那就可能用另外一种相反的方式来引起你们的注意，为的可能就是你对他多疼爱哪怕一些些。也是，我们往往是说起来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正所谓说人易说己难，真正当自己遇到的时候，却又是不知所措，或者是我行我素了。就像这小村前的那条黄泥路，干的时候一路还是有坑洼，下雨后还有泥泞，可是要进出总得要走。哪怕明知道前面是坑，也要继续往前，因为坑洼和泥泞是这条路上的必经之处，你无可躲避，趟过去了，才会有平坦的道路可走。人生又何尝不是这样，村前的这条黄泥路，可以折射出每一个人不同阶段的人生。无论你成长的路上经历了什么，最后都会成为你踏上高峰的宝贵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