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秋季，对于李如风来说，是个很操蛋的季节。先是奶奶的离世，后又是因为学习进度跟不上，成绩的直线下滑。然后就又有各种，让他不顺心的事情发生。先是课堂上，他回答不出问题来，老师的白眼和同学们的嘲笑。后有他听不懂课时的百无聊赖，无所事事。以前认真学习时候，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感受，逐一开始光顾。搞得他不胜其烦，还无可奈何。

听不懂课，跟不上进度，都可以有托词。可是你上课，连听讲都不听了，你又有什么托词来开脱呢？就连边上的马林，以前不会不懂的时候，还经常找他解题，或者让他帮忙解答一下的。现在，老师慢慢的开始就算找马林答题，也基本不会找他了。郁闷不郁闷，李如风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秋收结束之后，天气渐渐就转凉了。已经播种完的大、小麦，也已经陆续伸出了嫩芽。它们用那连片的嫩绿，装扮着这个冬天的苏北平原，才会让这个冬天的色彩，看上去不会显得那么单调。

期末考试的时候，李如风的成绩，直线下降，直接调到了40名。可怜的人，还好以前有一点底子，要不然估计连着40名都不一定保得住。丢分最多的科目，就时物理和化学。语数外，这三门还好，丢的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但是理化那两门，就一点也没办法看了。

韩雨晴看到张贴出来的成绩榜单，内心的波澜不是一般的汹涌。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跟自己一路走来的表舅。这个让自己一心要默默守护的男孩，以前可是一直紧跟自己的步伐，学习从来都不会掉队的人。怎么过了一个学期，成绩就掉的这么厉害。看着他名字后面，那可怜的分数，还有那都没有及格的理化成绩。她的心里，情绪的起伏很大，一时无法平息下来。她很想现在就去把他拉出来，大声的问问他，这到底时怎么回事。她情愿，这是自己做的一个梦，梦醒了之后，一切还是以前的节奏。可是，身边围着的这些看榜单的同学，让她感觉又是如此的真切。讽刺，可谓是无处不在。她知道，这一切，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看着要到放学的时间了，她默然转身，回到班级收拾了自己的书本，像往常一样，走到约定的地点。她要让他告诉自己，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学期的时间，差距为这么大。

不一会，看到李如风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她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到自己的跟前。当李如风看到眼前的韩雨晴时，他也知道可能会被问及考试成绩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于是低着头，放慢了脚步，走到她跟前。也不说话，默默的看着自己的脚尖，有点局促不安的样子。

“我的大表舅！你不觉得应该跟我说点什么吗？你难道就打算一直隐瞒着我，一直都不告诉我吗？”韩雨晴看着从走到自己跟前，到现在大概一分钟的时间，都没有说话想法的李如风，心里一直没有压抑住的无名火，立刻爆发了出来。说出来的话，都是杀气疼疼的样子。听的李如风感觉有一股冷风，径直往他衣领里串似的。下意思的打了个冷颤，李如风有点惊慌的抬起了头，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愤恨，眼里还透着一股他一时看不出来的光。

他的心，顿时又像被冰窖，冷藏了一个冬天之后一样的冰凉，嗫嗫嚅嚅的张嘴说了句：“没有什么要瞒着你的啊！”

声音有点低沉，是他自觉理亏，还死鸭子嘴硬的，不肯低头认错。

“真的没有要跟我说的事情吗，你自己再好好想想？不要到时候，我给你说出来了，就没有好脸色给你看了！”对于眼前的这个男生，韩雨晴是太了解了。看着他这个样子，恨的他牙痒痒的，就差上去怼他两拳，踹他两脚了。

“哦哦，那个…那个，就是今天公示学期成绩了，我的排名下降了好几名……”看到她眼中的怒意，他终究还是没敢硬抗下去。他一直以来都知道，她是真心为了他好的。如果要他举出一个，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外，他最在乎和最在乎他的人，他会毫不犹豫的指着韩雨晴说“她”。多余的话，他都懒得去说。

但是，今天这个情况，不是在问他上面的问题。他这会，只有自求多福，自寻出路逃跑了。

“成绩下降了好几名？那你告诉我是几名啊？”韩雨晴的话，还有点咄咄逼人。

“嗯，那个，就是大概在30、40名的位置吧！我也没有细看。”他还有点侥幸心理，以为韩雨晴根本就没有仔细看那个榜单，所以他才打了个马虎眼。

“你的这个好几名，真的是好几名啊！从第三，一下到了30开外了，这是好几十名了吧？你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的呢？”韩雨晴没打算给他留脸面，成绩下降了这么多，不给他上点眼药，他是不会汲取教训的。就算自己上了眼药以后，也要他继续发奋图强才行。

“呵呵，我也没看清楚具体名次，就那么大概看了一眼。”

“你就强词夺理吧你！说说吧，着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期中的时候，我看你学习不还是挺好的吗？怎么半个学期下来，就下降了这么多？”韩雨晴的语气声调降了下来，但还是一副余怒未消的问到。

“那个，就是上次请了几天假。期间物理、化学的课比较集中，后来就没有跟上。完了，再上课的时候，又听不懂了，所以考试成绩就差了！”李如风这点倒是没有死犟，说的基本都符合实情。

“太奶奶过世，我也知道啊。但是你也没请几天假吧，怎么后来就补不回来了呢？”韩雨晴看他说的跟想的差不多，相信他也不会骗自己。但是怎么想，也不能完全解释的通。仅靠这一点说法，还无法让她内心的所有疑惑，都全部释然。

“前后一共五六天吧，中间还隔了一个周末。”李如风的话有点小心翼翼。

“一个星期的假！那你后来怎么不跟我说？难道我就不能帮你补回来吗，还是你不相信我？”刚开始说的时候，韩雨晴的语气还是詪平缓的，说到后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吼出来了。想到这里，她慢慢快要平息的怒意，又增加了一层。他们两人，一起相伴好几年，从来都没有什么学习方面的事情是不能说的。而现在，他的成绩出现了大幅度的下滑，中间的事情，他还没有跟自己讲，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或者是只言片语，她都能察觉出来。找个周末的时间，都可以给他慢慢的补回去啊。可是，他为什么就不跟自己说呢。难道他还有其他的事情，在瞒着她？越想，她的心里越乱。

“不是啊！出现问题后，我自己也努力了。我又预习，又复习的，可是课堂上，物理、化学还是听不懂。不知道怎么了，就好像大脑突然就短路了，运转不开了。我是真的尽力了，我也不想后退啊！”李如风看韩雨晴说的这么严重，加上都把自己给搬出来了，他心里倒是不怎么慌了。不是他有办法解释了，而是他知道，这个事情如果不解释好，很有可能引得韩雨晴发飙，然后好多天不理他。出于这样的想法，他瞬间让自己镇定了下来，认真对待这件事。他要努力做好解释和安抚工作，他不想成绩下滑了，然后再跟眼前这个陪了自己好几年的女生闹矛盾，那样他就太得不偿失了。

“那这中间，这么长时间，你怎么一直都没有跟我说过？哪怕是一次也行啊！”韩雨晴的话语中，有点哽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难受，但是看着眼前的这个男生，她有说不出的心疼。他的一切，她都用全部身心在关注。而他，却把自己隐藏的那么深，就连学习上的事情都不愿意跟自己讲了。这是不是一种隔阂，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留给自己。想到这些，她的心里委屈更甚，刚才有点哽咽的语气，努力还能压制一下。这一下，眼中的泪水，就像是决堤洪水，一直不停的往外流了出来。

“不是不想跟你说啊，我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然后再回归正轨的啊。可是没想到，我的能力那么差，居然办砸了！”看着眼前，说完一句话之后，泪水不停留下来的韩雨晴，李如风的心里，就像有几只猴子在上下撺掇一样，有点惊慌失措。面对她眼角的泪水，他从来都缺乏有效的止泪手段，都是一次次的慌了神，不知所措。

“哎呀，你别哭了！哭的我心里也不是滋味，我答应你，下学期好好学，到时候赶上来还不行吗？”不会哄人，是他最大的缺点。此刻，他都想自己能够有舌灿莲花的本领，哄得她开开心心的，从此再也不要惹她哭泣了。可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神通来让他一展身手啊。就算真的有，他也不一定就能接触得到。此时，他还想着临时抱佛脚，哪有那么碰巧的事情呢。

此刻，任泪水不停流淌的韩雨晴，听了他的话之后，心里又多了一份委屈。他以前，都能够从自己的眼神中，看出自己很多内心真正的想法。现在，他连自己眼里流露的这么明显的委屈，都不能够观察出来了。是他已经不那么在意自己了，还是他真的还有其他事情没有跟自己讲？难道，她看他的眼神中，流露的就仅仅是他说的这些，让成绩赶上去的事情吗？说好的信任呢，说好的不离不弃，互相监督，不想帮助呢？现在他连学习上的事情，都不跟自己讲了，这不是不信任又是什么？只要他跟自己说了，哪怕是一句话，她都会义无反顾的帮助他，找一切有可能空余的时间给他补习，给他开小灶。以她和他的智商，就算不能回归到原来的排名，起码也不会下降太多，这样在下一年的时候，还有机会再去赶超。

而此刻，他以为自己流的眼泪，仅仅就是为了他成绩下滑，非要他赶超上去吗？或者是在这里听着，他自己做了多少多少努力，然后说自己尽力了？不是，这些都不是。最起码，她知道一点。他还没有尽力，因为，他还有她！她心里想要听的绝对不是这个！想到委屈处，悲从中来，怎么不哭泣！

她就那么愣愣的看着他，也不擦去眼角的泪水。她还在等，她知道他敏感的神经，有可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旦他反应过来了，他肯定会给自己想要的答案和安慰的话语。

可是，她好像有点高估了他，也有点高估了她自己。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在意了这么多年的女孩，一直哭着却没有办法去安慰，李如风的心里，已经到了急不可耐得地步了。他哪怕冷静一秒，或许在下一秒就有可能，会发觉到她眼神里的失望。最起码，停顿那一秒，他就有可能会发现，她眼角的泪水，还要等待自己去擦。而这些，他都没有发觉。或者说，他已经没有那么敏感的神经和敏捷的思维了。这段时间的厌学，让他丢掉了很多以前身上有的宝贵的闪光点。至于现在，他除了着急，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悲哀，有时候，就是在你不言，我不语之中，慢慢产生的。当你以为对面的那个人，会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嘴上却不说，非要让他去猜。即使是最心心相印的人，估计也要猜好几回，才有可能会蒙中吧。而另一个，当发生状况的时候，不能冷静对待，除了着急，让自己乱了方寸，就什么有效的手段，都想不出来了，那要你又有何用？

韩雨晴的伤心，在于李如风对她的不信任，还有她眼中一如既往的期盼。李如风的无措，在于她紧张韩雨晴，但是却没有冷静下来，让自己好好观察或者分析一下她此刻的心理。他既然在意她，刚开始反应过来的那种认真，为什么瞬间就都没有了呢？年龄还小，都已经不是唯一的说辞了，又何别拿来糊弄彼此。

“别哭了，你看天都快黑了。我们还是往回走吧，边走边说！”李如风的这句话，彻底的打消了韩雨晴内心，仅存的一点幻想。看着眼前这个，陪伴了自己好几年的男生，她眼中心里，对他的那些自信和默契，此刻都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抬起手，自己擦去了脸颊的泪水。她在想，以后自己哭泣的时候，他还会不会像往常一样，给自己擦拭眼角的痕迹。等自己伤心的时候，他还会不会像以往那样，一个眼神过去就能立马明了心意。通过今天的这一场不长的对话中，她只有深深的忧思。她好怕，好怕以前的那些美好，以后再也不能重新。哪怕就是一个温柔的眼神，一个轻微的摸头安慰，一个哭泣时候轻柔的擦拭动作，都有可能是她陷入幸福之窝的举动。可是，以后，还会有以后吗？

看着转过身就走开的那个身影，韩雨晴内心的失落是无可复加的。以前的他，就算不安慰自己，走的时候还会轻轻的拉一下自己的臂弯。可是今天，这一切离自己都是那么的远。往往，这些都是身边触手可及的温柔，现在却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害怕，莫名的害怕，让她感觉有点惊慌失措。不知怎么的，双手就有点颤抖了起来。她轻轻的伸出手来，看着因为内心害怕，开始颤抖的双手，眼中的迷茫遮住了自己的视线。她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深渊，周围除了她自己，就是一片黑暗。她想要大声呼救，可是怎么也张不开口，只任泪水继续往下流……

而已经走在前面的李如风，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后面。他还以为，韩雨晴会像往常一样，跟自己往回走的。结果，自己走出了好几十米了，她却还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脚步。他转过身的那一刻，心里就是乱糟糟的，也理不清一个头绪。于是就只顾低着头走路，努力的想要捋顺自己的思绪，好想出一个好的办法，来平息她心头的哀伤。也没有注意他身后的人，是否已经跟上了自己的步伐。回过头后，看到她还站在原地，他又返了回去。离着不远的地方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雨晴！”

可能就是因为他的这一声呼唤，听在她的耳边，响雷一样的，打醒了她的神识，让她眼前重现了光明。看着迎面向自己走来的这个男生，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轻轻的把双手背到了身后，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惊慌失措。因为，回过神来，她才发现，一切都是自己太过杞人忧天了，他们还没有到那一步。她的担心，只是提前了，加上刚才一系列的思想状态，被自己在心里无限放大了。

“别哭了雨晴，我们以后都还好好的。我的学习成绩，我肯定还能再赶超回来的。我以后有什么事，肯定都跟你说，你不要再伤心了！”看着她眼角还没有擦去的泪水，就像是一把刀一样，刺在了他的心上。她哭，他的心也会疼。话语中，轻缓的节奏里，都透露出一种关怀和不舍。可是，他此刻，除了拿出如此蹩脚的安慰话语之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

其实，他说了半天，就只有一句话，让韩雨晴心里稍微舒服一点。可是，她内心所期盼的那些温柔，他都没有给她。看着他也一脸着急的样子，她知道，他还是在意她的。姑且，就当着，他今天不在状态，确实急的六神无主了吧。

“好了，不说这些了！天黑了，我们都回家吧！”韩雨晴此刻，过了自己给自己放大思维后惊恐的那股劲，看着眼前这副紧张的脸孔和眼中的不舍，一副小心翼翼哄着自己的人，心里还有一丝丝的安慰存在。她不想让这一丝安慰，变得那么急功近利，也不想它会因为自己要的太急，而变得可有可无。说完之后，她也迈开脚步，轻轻的挪了出去。却发现，自己的脚步，是如此的难以迈出。思维虽从刚才的惊恐中退了出来，但是身体上的惯性，还没有停止，要不背在身后的双手，怎么还在颤抖。但是，她不想被他发现自己的难堪。努力的稳了稳神，还是咬牙迈了出去。

李如风看着她终于跟自己往回走了，以为她的情绪已经平淡了下来，也在后面跟了上去。他却不知道，就在刚才的那一短短的瞬间，她的内心世界，起的又是何等波澜。女孩的心思，他猜不透……

这个学期后的假期，过的平平淡淡。即使是春节的喜庆，也没能够改善，李如风和韩雨晴之间，产生的那一丝隔阂。李如风现在有点后知后觉了，而韩雨晴则是神经太敏感了。好像李如风一夜之间失去的敏感，全部跑到了韩雨晴的身上去了。类似于此，暂且不表。

很快，新学期的开始了，李如风努力履行着当初跟韩雨晴的约定。他要努力学习，争取能够把落下的成绩赶上来。可以，通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他感觉收效甚微。

就这样，随着春天慢慢吹拂大地，润物细无声的，让万物渐渐苏醒，天气也变得越来越热了。当繁华似锦，姹紫嫣红竞相争奇斗艳的时候，人们的穿着也跟着季节的改变而变换着。

这是一个上午的第二节课间休息，因为这第二节课与第三节课之间，休息的时间比较长，有半个小时。所以同学们都会，称着这个空挡去街面上转一转。

学校的西门外，就是青墩的街道。这是一条南北交通的枢纽，南接青南和公兴，北连石黄、余兴、徐阳、甲沟和田滩，其在这几个乡村之间起到的作用，毋庸置疑。而青墩街上，每逢四、九，都有有一场集。各家各户自家产的一些物品，还有外来的小商小贩的，都会在这几天，集中在这一条街上，互相开始叫卖起来。

今天正好是端午后的初九，天气已经炎热的让人该穿短袖和衬衣了。女生们也多穿上一些心怡的衣服，像花蝴蝶一样，互相穿梭在人群中。

此刻，站在班级走廊上的李如风，因为兜里没钱，压根就不打算去街上玩。他怕一旦有看上的东西，却因为没钱购买，丢人又尴尬。于是就站在走廊上，暗自发着牢骚和郁闷呢。

陡然，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他看到对面街道上，一行四人，其中一名女生身穿白色打底，浅青花点缀的碎花连衣裙。这碎花裙，看上去是如此的清新脱俗，让李如风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