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管村子里的人们究竟有什么想法,冲田带着新田和森下离开。
然而,冲田三人才刚走回大路,便听到有一个人在呼喊他们。
“等、等一下……”
冲田三人回头,是一位少年。
冲田三人都并不高,最高的新田也不过一米七出头,但眼前这个男人就像一个巨人一样,比新田还要高出大半个头,至少有一米八的高度了。那个时代,霓虹男人绝大部分也就一米六,新田身高一米七长得也不差,已经算是相貌堂堂了。
而这个男人,接近一米八以上的高度,绝对是高大威猛。再细看这个男人,皮肤白皙,就像画本里说的白玉男子一样,小白脸,帅气得不行,说不上貌比潘安,也是姿容伟岸,自有一番风流倜傥之处。
而且这个男人身穿不过麻衣,身上也有好几处补丁,却毫无卑贱鄙陋的感觉,反倒给人卧龙池塘一朝风云之感。
冲田三人都对眼前这个男人暗暗赞叹,但不知其来意,只能警惕地微微分散,新田和森下更是把手搭在了武士刀刀柄上,以示警告。
那帅气的男人也是一个眼力见很好的人,一眼就看出这三人在警戒他,立即举起双手说道:“三位爷,俺没有恶意,俺只是一介白衣,没有武器,不信你们可以搜搜的!”
冲田见他率先表明自己没有恶意,便朝旁边的新田点点头。新田会意,上前一边戒备,一边搜了搜那男人的身,发现他身上确实没有藏匿任何武器,便朝身后两人点点头。
森下见状,松了一口气,搭在刀柄上的手也放了下来。
那帅气年轻的男人瞥见了森下的表情,当即笑道:“各位爷,我没有说谎了吧?我确实没有武器的!”
“你是谁?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森下朝那男人问道,语气颇有几分颐气指使的感觉。
那男人立即说道:“各位爷,俺也没有什么叫的上口的名字,俺也就是一个农民,哪有什么姓名啊!”
冲田三人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穿着简陋的男人,只是普通的农民。他们平时接触武士、商人、浪人为主,所以一时之间倒是把这事忘了。
在古代,名字在霓虹的社会生活中是无比重要的东西,就像是记号一样,只有权贵之家的人才允许拥有名字。直到后来天皇开始赐姓,姓氏才开始在霓虹的上层社会中流行,彼时,源、平、橘、藤原都是贵姓,尤其是前三个颇为古老。后来,源义经辅助其兄源赖朝,建立了霓虹历史上第一个幕府政权——镰仓幕府后,开启了武家天下。在幕府政权之前,姓氏已逐渐不再是公家独占的尊荣,武家中也开始拥有了姓,但到了幕府政权,这四个贵姓和公家才开始逐渐没落,一直到现在的德川幕府时期。
现在,姓已经不再局限于贵族,不再局限于公家和武家,即便是有钱有地位的商人士绅也早就有了姓,但姓氏依旧与眼前的农民仆人没有任何关系,甚至有些偏远简陋的村落,连名字也是没有的,或者只是随便起了一个小名就算了。
姓氏名字的稀缺,导致赐姓赐名成了一件非常贵重尊敬的事情,而且也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的,在霓虹,能够赐名的不少,但能赐姓的,除了天皇外,也只有现任的德川幕府第14代大将军德川家茂了。当然,这说的自然是正正规规的赐姓,蕃主赐姓给自己的下属也是常有的事情,只是规格上就没有那么高了。
不过眼下,这个年轻男人显然并非那么走运,他既没有效忠于某地的蕃主,也不是出生于什么商贾士绅之家,所在的这村落,要不是冲田三人追击朝廷重犯,怕也是一辈子都不会踏足的地方,这般偏远的地方出身的农民,自然是没有姓名的了。
“好了,我们问你的是乳名,你家人怎么称呼你的?”森下问道。
“哦,爷们是要问俺家人怎样称呼俺是吧?叫俺白丸就好了,因为俺长得很白,所以俺爹娘这么叫俺的!”
“白丸?这名字真奇怪,村夫乡民就是鄙陋不堪!”森下低声骂了一声。
一旁的新田也面露不屑,显然眼前的白丸粗陋不堪入目。即便两人刚刚还在心中暗赞眼前的人姿容伟岸,但一想起来对方的身份地位,便开始鄙视对方。
白丸并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村里人交际坦坦荡荡,哪有什么歧视的,大家都是这般不容易,谁也别想说谁,因此也就变得很纯朴很愚昧。
白丸赔笑道:“哈哈!各位爷,俺叫住各位爷,就是觉得各位爷刚刚很帅气,尤其是这位爷,俺看着你比俺还要小很多岁,但耍那剑就很厉害!我瞧你那剑也没碰着那人,那人就被你砍伤了!俺要是有你那般本事,之前就不会被山猪叼走俺家的鸡了!”
新田轻蔑地哼笑道:“什么耍剑?我们这是剑道!是剑术!剑术你懂不懂啊?”
“剑术?剑什么?俺没读过书,字也没弄懂几个,俺不知道那什么道不道的。俺就是觉得这么厉害的东西,能不能教教我呢?好让我以后遇到那些该死的山猪,也可以宰了它们!”
森下忍不住笑骂道:“你这无知小儿!冲田组长的天然理心流是用来杀猪的吗?”
“组长,您看这村夫实在太粗鄙了,我们走吧,别管这人!”一旁的新田拍马屁道。
白丸听后,急道:“等等,俺还没有学会这位大爷的剑呢!”
“放屁!咱们组长的流派岂是用来杀猪的?你这家伙,再纠缠小心我们杀了你!就像这个一样!”森下提了提别在腰侧的被白布罩住的广冈子的头颅威吓道。
白丸听后,有点畏惧那个白布里的头,他刚刚可是躲在村子的草丛堆里看到眼前这个武士大爷把之前进村的武士先生的头砍下来的!刚刚离得远,现在靠近一看,就只觉得腥血直冲口鼻,无比恶心。
白丸吓得脸有点发白,后退两步,摆手道:“哎呦!大爷不要吓俺了!俺只是一个耕田的,这吓人的头颅比山猪野狼的可怕多了!”
“哈哈哈!”森下得意地狂笑起来,“怕就滚一边去!别挡着你爷仨的路!”
白丸吓得不敢说话,森下见状更是得意,转过头谄媚道:“组长,咱们吃酒去?”
冲田点点头,转身朝上野境内的城镇方向离去,森下和新田见状,互相别了别眉头,跟着走去。
身后的白丸有点不甘,却又多少害怕眼前这三个带着刀的武士大爷。可是难得见到这么厉害的人,他又很想学上几手,以后家里就不用怕被山猪野狼偷吃了家里的鸡了!
一边是武士大爷们的刀,一边是家里的老母鸡,白丸咬咬牙,还是填饱肚子最重要!
想罢,立即朝着三人跑去,大喊道:“三位爷,别扔下俺啊!”
三人中最年长的森下反倒是最没有耐性的,见白丸竟然不听他的恐吓还是追了上来,觉得丢了面子的森下气极了,拔出武士刀怒道:“你小子是吃了雄狮豹子胆了是吧?敢追着爷们不放?”
说罢,生气地挥刀劈向了白丸。
白丸哪见过拔刀相向的事情,当即大惊失色,想要停下脚步,可是白丸跑得太快了,停不下来。原本上野多山多丘陵,陆路难走,这也养成了在这里居住的人的脚力,比寻常地方的要强上不少。白丸急起来,追上去的速度太快了,也想不到有人一言不合就拔刀,脚步停不下来,眼睁睁往森下的刀撞上去,这搞不好白丸的胸口就得开一道口子了!
然而,也不知是白丸反应快,还是森下太过大意。白丸在这关头,左手竟毫不犹豫地朝那武士刀捉了过去!
也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在场除了冲田外,森下和新田竟看不清白丸的动作!森下手中被一股巨力扯动,手中的武士刀便脱手而去,而白丸的手掌也流了不少血!
白丸吃痛,骂了一声,赶紧撕下了衣袖,包住手掌的伤口。
森下和新田呆呆地看着白丸身后,那把被他顺手扔走、插在树干上不断抖动的武士刀,说不出半句话来。
尤其是森下,手中的疼痛和擦伤,都在告诉他,刚刚眼前这个他看不上眼的贱农,把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佩刀抢走了!
新田反应过来,大笑道:“哈哈,森下先生,你这是干什么了?自己的刀竟然被一个手无寸铁的村民抢走,还扔掉了!这外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壬生狼’是街头表演的杂耍队呢!”
听到新田的嘲讽,森下当即是怒不可遏,气得脸红耳赤,撒撒发抖!
“你这混蛋,我要跟你拼了!”森下怒道。
森下虽然不是武士,只是一介浪士,平时在那些蕃主武士前面,抬不起头做人,但到了这等穷乡僻壤,倒是威风凛凛的,很享受别人畏惧他尊敬他的目光,哪有过丢脸的时候?
现在,自己被人抢走了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刀,如果这事情传回去组织,那自己哪还有脸面待下去?哪还有成为组长的机会?
一时间,森下眼睛通红,看着白丸就像是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活像是野兽一般。
白丸虽然蠢笨,但不是弱智,他只是见识不多罢了。看着赤红了双眼的森下,心中一震,就像是在夜里看到野兽一般。这般情形下,白丸反倒是收起了心神,死死盯着森下。
冲田见状,倒是双眼发光,似是察觉到了白丸身上气息的变化,很感兴,而新田看不出白丸的不凡,只觉得这很有,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宣传一番。新田一直觉得森下是阻挡自己成为组长的绊脚石,无时无刻不想除掉他。
森下看见白丸竟然死死盯着自己,一点都不知悔改和害怕,心中更是气愤,似乎是本应该害怕得匍匐在自己脚边的人,竟然会如此以下犯上,这种愤怒,是一种被别人挑战了权威的愤怒。
森下咧嘴,露出森冷的牙齿,道:“很好……我要将你的骨头一根一根拆下来!”
白丸不会说什么场面话,只能战战兢兢地道:“俺、俺不怕你!”
“呵呵……”森下哼笑几声后,立即冲了上去。
白丸见状,身体条件反射,一下子就捉住了森下的手腕。白丸和猛兽搏斗多了去了,那在生死之间磨练出来的野性和直觉,不是森下这种拿着武士刀拉开距离战斗的浪人可比的。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战斗中,白丸要远比森下和新田强!
只见他双手用力,“咔擦”一下就把森下的右手腕骨捏碎!
“啊~~~~~~~!!!!!”
森下惨叫声响彻森林。
刚开始还在笑个不停的新田,也看出了森下的不对劲,顿时明白了森下一定是受伤了。见到白丸放开森下的手后,森下右手无力地垂着,新田便知道森下的右手怕是废了!
当下,新田心中惊惧不已,这山林中突然冒出来的村夫,竟有如此手力,岂不是说单凭这手力,就可以将他们杀死?
新田立即拔出武士刀,怒道:“你这混账!”
喊罢,举起刀便朝白丸冲了过去。
白丸见状,也吓了一跳,顺手就将眼前的森下推了出去,就像推一个小孩子一样简单!
新田见一个黑影冲向自己,竟然不自觉地、下意识地挥刀砍了下去!
那刀直入森下的后背数分,森下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没有了生气!
新田吓得冷汗直流,“壬生狼”规矩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其中就有不得对同伴出手这条规矩。
新田吓得忙望向冲田,见冲田直直盯着白丸,却没有看自己这边,松口气的同时,又心生妒忌。这叫白丸的混蛋,竟然害得自己杀了同伴,又吸引了冲田组长的注意,这账一定得算在这人头上!
新田当即怒喝一句“去死吧”,然后便使出了自己的剑招。
但是,白丸本就是天赋惊人,在这山林中,和猛兽魔物搏斗,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摸出了一套搏斗之法,即便是和拿着刀的新田,也打得有来有往。
渐渐,白丸发觉新田的招式单调重复,意图明显,和山林里横冲直撞野性十足又狡诈无比的野兽魔物根本没得比,那些魔物都要比新田难缠。白丸当即心中胆怯尽消,打起架来也发起狠,全然忘记了自己追上来是为了什么。
双方不过比了十数招,白丸就瞧准了机会,拳头一把砸在了新田的刀身上,刀身应声而断,新田虎口剧痛发麻,手中的武士刀掉到了地上。
白丸发起狠,也根本就记不起对方是个什么身份,就直接一拳砸在了新田的胸口上,那肋骨立即断裂,胸口内陷,新田吐了一大口血便倒在了地上。
白丸此时才恢复了神志,看到倒在地上的两人,又看了看远处的冲田,吓得脸色发白,原本已经很白的脸色变得像是死人一样灰白。
白丸颤颤巍巍地说道:“我好像杀了你的同伴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