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
一字好像圣言。
剑气化作一只巨手镇压下来。
夏极转身,再不看身后全灭的贼寇。
他也没有返回那座危城。
他和年红妆的缘分终究定在今世,也终究只限于一个逍遥王爷和一个青楼花魁的缘分,能够再见面,那就顺带护一护她,见不到也不会刻意去寻找。
身为妖皇的记忆恢复的越多,他心底便是越发的想着涂山宁宁。
那位涂山家的九尾狐娘娘与他多少世因果纠缠,多少世的欢乐,多少世的悲伤,多少世的遗憾。
这样的因果,根本不是一世所能比拟的,任何人都无法取代涂山宁宁的地位。
离开了危城,夏极负手凌风,漫步在周围,随手屠杀着原本来围剿他的贼寇。
现在,被杀劫庇护的他完完全全是人间无敌的状态,根本不存在对手。
如果这群贼寇没有来,犬戎王凭着十万巨兵还能压制他。
但犬戎王却自作聪明的叫来了五十多万蕴藏着煞气的贼寇,这等于是“两大高手决斗之前,先给对方送了一波经验值”。
没有人见过这种程度的杀戮。
也没有人敢想象这般的杀戮。
血衣剑帝负手凌风,即便是收敛着也是血气翻滚,而一旦释放,周围十多里,就都是血气。
你来一万,我杀一万。
你来十万,我就杀十万。
煞气浓郁,无穷无尽地向着太阴瓶中而去,以这种速度,根本不需等到明年,太阴瓶就可以修复完毕了。
就是这般
夏极一直杀到冬天。
北地,到处可见尸体,泥土里都会涌出殷红的鲜血,残肢断臂,处处都是。
盗寇犬戎屠杀百姓,屠杀大周士兵。
而夏极屠杀盗寇,屠杀犬戎。
都是杀。
雪地。
官道上满是尸体。
而一支整齐的军队却在这里缓缓走着,军队纪律极强,令行禁止,在这般严寒的天气里,竟还是如黑压压的山林在风里徐行,深得兵法之道。
队首。
扎着麻花辫的黑甲女子,双手各拎一双大铁锤,胯下黑马似梦魇,凶悍欲食人。
来到这条路上,黑马可开心坏了,因为路上都是尸体,都是残肢断臂,它张开马嘴,露出其中獠牙正要去吃,却被那黑甲女子“啪”的一声打了下头。
黑马拖长音嘶鸣道:“驴!”
黑甲女子又拍了一下它脑袋,“你应该叫咴咴咴”
黑马安静下来,主人注意到了它卖萌的意图,它不能再吃腐尸肉了。
黑甲女子正是李元儿,她身侧一位显得儒雅的男子正是圣会白王,如今的李家家主,也是已经功高震主的李镜花。
李元儿看着地上,疑惑道:“大哥,这满地的尸体你之前派援兵了吗?”
李镜花摇摇头,他轻轻抚着手上戒指,好似在思索,又好似只有摸着这戒指,他才能平静,才能拥有足够的自信,他露出微笑,淡淡道:“四妹,别多想,应该是我大周将士威猛吧。”
李元儿:“他们威猛?他们威猛的话,就不会十年都灭不掉一支贼寇了。”
又走了半天。
随着往北地的深入,地上尸体越来越多,血腥味浓郁无比,而胆怯之人如果走在此处,怕是十有**会遇到脏东西,远处幽静之地也不时飘出些诡异声响,如风似泣。
“大哥,这一路,贼寇死了至少数万吧?”
李镜花也沉默了。
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李镜花终于不淡定了,“黄巾,红眉,瓦岗,天顺,大平,黄巢,这六大寇果然都来了,但怎么会死亡如此之多?”
“大哥,死了这么多,不是好事吗?”
“犬戎不会杀他们,大周杀不了他们,而我这些日子并没有出手。江湖传闻,说是这六大寇被犬戎召来,围攻那一位追了他近一年的剑客,如果这些人都是被那剑客所杀,那就可怕了。”
李镜花神色越来越凝重。
一个人的破坏力,若是和十万犬戎巨兵一样,那么,哪个更可怕?
“大哥,我有着传承,也不过才能与一两万人打一打,这人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厉害的人?就算仙人带着灵宝下到凡世也做不到吧?”
李镜花当然知道做不到,夸父让金仙降临,带着后天灵宝去和犬戎王交锋,结果被人家直接给打跑了。
李元儿还要再说
但才张口,忽然就愣住了。
远处飘过一条血河?
不
那是如同湖泊大小的血煞漩涡,好像一团红艳而危险的星云飘过,漩涡的中心是一道血衣人影,旋转的煞气如是他的帝袍。
这血衣人正在赶路,往北而去。
即便未曾刻意,不由自主散发出的强大威压,也是令众人几乎停止了呼吸,心脏也如冰冻了起来,一股溺水感传来,直到十多秒之后,那漩涡去远了,缓了半天,才舒了口气。
李镜花眉头一跳,自己的东海军刚刚竟被压制士气了!
那血衣人影
那一团星河般的煞气红云
那令自己身后十万大军齐战栗的人
究竟是谁?
是那位所谓的血衣剑帝?
亦或是其他不为人知的怪异存在?
李镜花偏向后者,因为他知道这世上存在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存在,这些存在被称为乱神。
乱神就如日月星辰,春夏秋冬一般,属于“自然规律”。
只不过这种规律,却是多以一种凡人根本无法理解的形式存在。
比如,龙脉里的“一道门缝”。
如今,他也更偏向那一团红云,很可能也是乱神,因为他不相信一个人能强大到那种地步。
李元儿天生胆大,她倒是不害怕,直接策马追了过去,想要看看究竟是谁。
只是黑马才冲了数百米,官道旁忽的一座小山突兀地倒了下来,挡住了去路。
李元儿从马上一跃而下,还要再追,身后却传来李镜花的声音:
“四妹,算了,那位不想你跟过去,也没对我们动杀心。”
李元儿平时痴迷于修炼,这次白王等她出关,才带着她一同来北地,与那犬戎王进行最终决战,所以对江湖上的事知道的只是皮毛。
她好奇的策马,到了那儒雅男子身侧,李镜花看着远处,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三日后。
另一条南方的道路上,也是莽莽的行军。
赵玄衣身为新任的护龙七大将之一,身侧却随着一个戴着斗笠、挂着面纱的女人,另一侧却是一个满身血腥味、冷漠无比的平头男子,男子脸上还有三道伤疤,赫然是王傲。
岁月与连番的征战,已经在这位“曾经还会因为没有谈过恋爱而恼羞成怒”的少年身上,留下了风霜,他已经接受了一些事实,否则那他早该拔剑去杀了那女人,为自己曾经的同学报仇。
但他放弃了,他选择了顺从事实。
这一行军队是天子派来参加北伐之战的,也只是一支先锋军,闻风雷的大军随后就到,除此之外还有各路大军都在汇聚而来。
北地是决一死战的地方。
“这一路尸体是什么势力所为?全部都是贼寇,一路下来只是我们看到的就上万了”
赵玄衣一边策马,一边谨慎地观察着。
禅碧隔着面纱,声音里颇带了些魅惑:“我听江湖盛传,说这些盗寇足足五六十万大军,之所以北上呀,是为了帮犬戎王拦住一个人呢。”
赵玄衣侧头看着女子,双眸闪过痴迷之色,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摇头道:“学姐,你想太多了,我知道你说的是那如日中天的红剑帝,只不过他区区一个人,怎么可能,又怎么值得五六十万盗寇大军去牵制?
黄飞熊将军提供了天门关一战的信息,我知道那红剑帝单对单击败了犬戎王,他之后追着十万大军我也能相信是真的。
但我觉得只是那白起身法高明而已,所以犬戎的十万大军才无法击杀他。
若是真正对战,怕是只一击,他就死了。
我不否认,白起是一位伟大的剑客,当得起剑帝之名,否则他不可能单对单击败犬戎王,但这个江湖把他过度神话了。
这些江湖草莽太小瞧军队的力量了。”
禅碧道:“那你觉得是什么样的力量,才会导致这么多贼寇死亡呢?他们可不是一般的贼寇。”
赵玄衣摇摇头,“经历了这一次浩劫,我才明白原来这片土地上,居然真的有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
比如说犬戎王,谁会知道他能在杀劫里变得这么强大?
早知道如此,当初天子怕是不顾一切都会派遣大军,直接去灭杀了犬戎王。”
禅碧轻笑道:“是呀,谁知道呢。”
三人在前,之后是紧随的三万铁甲军,这支赵玄衣的私家军队已经扩充了十倍。
忽然
远处的林子里鸟雀惊散。
不等赵玄衣指挥,这只铁甲军立刻如莲花般往外扩散,一层层如铁甲护住中军,各自执长枪,立大盾,对外而向,如同一个不易侵犯的铁刺猬。
赵玄衣扬声道:“斥候!”
铁甲分开一人距离,三个不着铁甲的士兵从铁盾中间飞射而出,身形灵巧如猿,显然是练家子。山林之地,骑马反而被束缚,步行才最机动。
但远处的大地忽的哆嗦了下。
已经无需去查探了。
赵玄衣,王傲,禅碧,以及三万大军纷纷抬起头。
一个百十米的军魂巨人从远处站起,可怕的煞气滚滚散去,好像是这深山里的妖魔。
赵玄衣厉声道:“戒备,准备迎敌!”
王傲沉默地取下背后的巨盾,右手拳头捏紧,一双眼睛里带着冷漠气息,即便成了将军,他还是用拳。
禅碧则是微笑着往后躲了躲,但这支军队的后面可是跟着自己的魔兵,实在不行,那魔兵可是能带着自己和赵玄衣撤离的,其他人她就不管了。
远处,那被煞气缠绕的军魂巨人猛地发出一声长啸,周身煞气凝结,竟然化作了缭绕的黄金铠甲形状。
赵玄衣惊呼出声:“这是黄巢贼的金甲!黄巢贼擅长兵道,这下糟了,一定是贼寇之首在这里,他定然是发现了我们,如此先发制人。”
他顿时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此时他不能逃离,否则军心涣散,会被对方直接赶上来斩杀,所以他猛地发出一声长啸,化作一个身高五十丈,手持银枪的巨人严阵以待。
只不过
他拔高了,这才看到令他惊奇的一幕:
那身穿金甲的黄巢贼,竟然在后退,只因为他对面有一团血雾。
细细去辨,才发现那血雾漩涡中竟然有一道身影,周围的一切都在围绕着他旋转。
白发如长河,煞气结成衣,血色为冠冕,身形若是一尊从神话里走来的魔神。
猛然,那身影抬起手,巨手虚影宛如魔手,一把向着那金甲巨人抓去。
巨人开始反抗。
对
就是反抗。
禅碧看到身侧男子发呆,她很少看到他发呆的时候,于是问:“怎么了?”
赵玄衣这才回过神来。
而远处,那金甲巨人已经被无穷无尽的血煞气息包裹,其中还有着一道道剑气,这一切构成了一张大手,捏爆了那巨人。
赵玄衣:
“我”
他猛地锤了锤自己脑袋。
忍不住道:“妈的,这真是个仙魔乱舞的世界。原来看似浪子的剑客,不显山水,却能一掌化万剑,屠杀一军这些都是真的。”
他揉了揉脑袋,“世界要变了吗?”
禅碧,王傲听到他的话,也是彻底呆住了。
刚刚那动静,是一个人发出来的?
禅碧双眸圆睁,她急忙问:“你看到了什么?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赵玄衣苦笑道:“我看到了一种已经完全超过我想象与理解的力量,我也被彻底颠覆了从前的观念和想法,如果他就是红剑帝,那么赵某愿尊称他为神”
他神色一转,收回了军魂巨人,这一刹那,他已经失去了去挑战那一人的心,哪怕他身后有三万嫡系大军,也没有这胆气。他甚至开始害怕那一人走来
然而,却没有。
过了很久,也没有。
那魔神般的身影消失在了初冬的空气里。
天空飘起了小雪。
冷的尘世都似要被冰封。
越来越多的军队驻扎于此,准备对付犬戎王,迎来这片土地十年动荡浩劫的终极一战,远处飘起了炊烟,传来了话音,人和人彼此靠近着,似乎如此才能在有仙佛妖魔的世界里,自欺欺人的取暖。
但那些都是别人的
夏极孤独地走在无人、也不会有人陪伴的山路上,踏雪而行。
说没有人陪伴,其实也不准确,因为他能感到耳边那细声耳语显出了女子腔调,伴随着奇异的树叶沙沙声,已经兴奋地近乎疯狂了。
“杀呀,杀呀,来快活呀。”
“只有杀戮,才能止住你的困惑,忘记一切烦恼,让他们逃吧,让弱者奋力逃吧。”
“你是那位能杀死所有人的劫主吗?”
“还有一个,杀了他,杀了他,他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他生来就是为了把生命奉献给你。”
“杀呀,我亲爱的。”
这位浩劫似乎已经彻底偏向夏极了,又或者它在同时鼓动着犬戎王。
“吃了他,吃了那最美的食物,然后成为这人间最强的人吧,死亡将为你加冕,所有人都会匍匐在你脚下,害怕你,畏惧你,服从你。”
“杀呀,杀呀,杀呀,杀了他!!!!!!”
“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