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这个字,阿柒是不信的。
阿柒几乎已经想不起自己是为什么离家出来闯荡的,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能不顾反对与那人相交,更想不起自己怎么走到了今天这样,但她还记得,自己是不信什么命定之事的。
海中孤岛,天似穹窿。南宫氏自古善观天,好占星,相信凡事于星宿中皆有定局,世人于星宿中皆有定轨,一切皆在星宿之中,是谓“星笼”。
阿柒抬头看了看,今夜月明星稀。
万物有灵,为何要被这些高高在上的冰冷微光左右呢?
是了,她就是为了离开那个牢笼,才走出那片海的。
没有什么是既有的定局,没有什么未来是不能改变的,“没有什么是命中注定的。”
阿柒轻声说了出来。
这不是“命”。
不是的。
不是的!
不是的!!!
他这样对她,无非是算定她前途无望,性命堪忧,那她就偏偏不遂他的意。既然他觉得她没有未来了,那她就偏偏要活下去给他看看。“既然让我遇到这一切,我就偏偏不按宿命的定轨走,我就偏偏要活下去,就算死也要活下去!活下去,活得比他,比他们都要长久,都要绚烂!”
一双泪眼,此时映着月光,亮得惊人。看得肃芹不由得痴了。
“谢谢你,让你们费心了,我没事的,我……我会没事的。”阿柒努力向这呆住的少年笑了笑。道理都懂,只是可能还需要时间。
“……嗯、嗯。”肃芹好容易回过神来,慌忙低下了头,并不知道自己耳朵都红了。
原以为是个想不开的病人,没想到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听得肃芹心口直跳、面上发烧,几乎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心里七上八下没了主意。
此时恰有一个使女在门口行礼道,“少爷,红藤说药得了,问送到哪儿?”
“啊,对了,送到我房里。”肃芹似被惊醒一般,吩咐了那使女,又向阿柒道,“姑娘今晚还请到我房里歇息吧。”
说完自己就意识到有哪里不对,顿时连脖子都红了。
“那、那个,我、我是说,我的意思是,姑娘这院子今夜住不得了,他们也来不及准备新的客房,我今日刚到,他们给我准备的屋子我还没去过,想来也不会太差,请姑娘将就一下吧。”这一番话显然是打好腹稿了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原本也不算什么客人,去陈老那儿住就行了。劳烦白芷姐姐这就带南姑娘过去。”便招呼那使女,也不敢再看阿柒。
阿柒原本该客套推辞几句,但今日实在没这个心情,可惜更没心情细看这少年慌乱的模样,只简单道了谢,便随那使女去了。
这一处果然略小些,倒也别致。阿阳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在里面了,一推门就看他抱着一盘点心狼吞虎咽。见了七小姐,一跃而起把点心送了过来,嘴里被塞得满满的呜呜呜不知说着什么。阿柒看着那几块不知叫什么的点心在盘子里滴溜溜转个不停,想起方才那位赵兄说的踢球什么的,忍不住笑了。
笑起来就发现,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
其实这漫长而混乱的一天也许不全都是坏事。
一个大大的结束,也是一个小小的开始。
服药躺下,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又会有什么新的开始呢?
又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际遇呢?
毕竟没有什么宿命等着她,只有无限未来。
[与此同时去厨房的路上]
“嘻嘻,吴大公子,好文采啊!”
“唉,赵兄,你这也太难为人了。”
“哪有!你这简直了,我能有一半儿没听懂!我都没想到你们读书人骂人也有这么多文绉绉的词儿,读书也是有点用的嘛,刮目相看啊!”
“惭愧惭愧!真是辱没了圣贤书了。”
“哎呀你也不是个真书生嘛,在我这儿还端着干啥。这两年外面把吴阁主传的跟啥似的,果然都是胡扯,我就说你小子哪有那么乖。”
“……赵、赵兄,我这个身份,还是请你……”
“不是吧你还要继续扮书生啊?你个傻小子我说你什么好,啊?你不亮身份怎么混吃混喝?”
“我没想……”
“那我怎么跟你蹭吃蹭喝?你说我就今天一天都告诉你多少事儿了?我又不收你工钱,你总得管我饭吧!”
“那你是答应加入我……”
“啊呀!阳仔!厨房还没到吗?我跟你说啊,以后在中原武林混,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别和那些油嘴滑舌的假读书人学,咱也学不会他们那套,对吧!叫赵哥!”
“……赵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