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大路,只有这一马一车,缓缓而行,缓得几乎要是停了下来。
马上直挺挺骑着个姑娘,手脚都僵硬的不知往哪里放似的,脸上却挂着笑,和为她牵马的青年不时说着什么。那青年手上拢着辔头,带笑的眼睛却在那姑娘身上黏住了似的,一刻也不曾挪开。马车不疾不徐缀在几丈开外,那赶车的睨着那二人一马,若是胡子再长一点,简直像是个拈须而笑的老父亲。
雨后乍晴,碧空如洗。日至中天,竟已有了几分毒辣的意味。这一行人钻入一片竹林中歇脚的时候,卢纶已然差不多教会了白芷骑马,引得老赵拈着他不存在的须对何书生又是好一通揶揄。
“以后吴大阁主出门不是车就是辇,人人都夸好威风,好气派!谁都不知道其实是因为他怎么都学不会骑马,哈哈哈哈哈!”
明明已经看惯了这两个人吵吵闹闹,但此时看着何兄的苦笑,阿柒却有些不忍。虽是一件谁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可作笑谈的小事,但竭尽全力却徒劳无功的悲伤,她太懂了。
“小卢方才说,”阿柒想了想,找了个新话题。“什么莫大师?这连二公子不是安陵连家少爷吗?怎么还有门派师承?”
“可能是指羽飞别庄的莫总管。”吴是何不假思索地拿出了他习惯性的有问必答无所不知,“这位莫总管在训人御下等家宅内务上颇有手腕,常被世家大族请去各宅各府。据说连家是第一个请的,此人只十日不仅将百余下人悉数调教合用,还裁撤了三成冗员,下人加了工钱主家反而省了银子,走时两厢尽皆夸赞,自此便声名鹊起。至于连兄这个嫡传弟子是自称还是确有其事,就不得而知了。”
“羽飞?西境天吾山那个?是不是那个什么冰莲妖女他们一起的?”老赵一边在林子里踢着石块打算垒灶,一边漫不经心地搭话道。
“冰莲使也不过是在中原谈生意罢了,”吴是何皱了皱眉,“天吾山羽飞谷现下可是西境最大的商号,在中原落脚处的别庄便是这位莫总管在打理。庄内伙计下人总计不到二十人,却做着有他十个连家的生意,当真是……”
“呦,怎样?”
“在下自叹弗如。”
“你们这些有钱人不是下人越多越好吗?”
“多与少都不好,够用最好。想我不知阁的伙计,现今……”吴是何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差点说多了,及时住了口,一转念道,“赵兄,我可是穷的很,今日此处要说有钱人,可是赵兄你啊!”
“……”老赵充耳不闻,专心看着地上,突然夸张地跳了起来,“哎呦喂,有笋呢!”
说着便招呼正在从车上往下搬东西的白芷,“来看看,这个样儿的好不好吃?”
“差不了!”白芷闻言小跑着看了一眼,伸手就要挖。
“别伤了手,我来!”卢纶在林边拴好马车,提刀飞身入林,一把将白芷护在身后,仿佛那笋是什么妖魔鬼怪。白芷也不在意,捡了根枯枝就地指挥了起来。单刀挖笋不可能顺手,两人忙得不亦乐乎。老赵笑呵呵地看了一回,忽然觉得有些没意思,踢着石头回来了。红藤正寻了块大石铺上软垫请阿柒坐下,吴是何也给自己和众人找了坐的地方,看了一眼悻悻而归的老赵,笑着扇起了折扇。
“本来想说大家一起挖笋玩儿,不过好像用不上我们了。小柒你挖过笋吗?还挺好玩儿的。”老赵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阿柒笑着摇了摇头,“看着累的很,我就算了吧。”
不过是坐了半日车又被日头晃了眼就有些头晕了,还是别挑战这种重体力劳动比较好,省的给大夫添麻烦。
“也是。”老赵看着挖笋的二人,若有所思。“哎,你们说,兰溪寨的人做菜是不是能比碧恩寨的人强点儿?”
“兰溪菜肴在全永阳也是有名的。”阿柒答道。
“真的?那就好那就好!小柒,那我可就信你啦!”老赵咧嘴一笑。
“怎么?”阿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咱那本没唱完的戏,我原本想安排最后一场千里走单骑的,现在看来要改成夫妻双双把家还了。唉,真不舍得亏了自己的五脏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