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柒有时也会想,顾祁究竟是借着那旧穗子的机缘得了沉香木,还是借着沉香木的由头收了那旧穗子呢?
不过老赵就没心情想这些了。
“何,你不会的吧?”老赵哭丧着脸扯了扯吴阁主的袖子。
吴大阁主不言语,一脸高深莫测。
老赵头皮发麻地看了看剩下几位,被白芷一脸“你活该”地笑着哼了一声。
难道今天老赵真的被治住了?阿柒刚想着是不是应该安慰老赵两句,就听得老赵一声长叹,“算了,随你吧,别人说什么我也懒得管了。哎顾祁,你不带我们姑娘们选选布料吗?”
顾师傅得了扇子,心情正好,便一招手,飘飘然引他们进去。
“老赵,”阿柒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
“没什么,”赵长安嘴上说着,仍是一脸的不开心,“这江湖这么大,谁知道谁是谁啊?大不了我不做赵长安了。小柒你帮我选选啊,赵汴梁,赵金陵,赵临安,哪个好听?”说着说着又挂上了笑,“不行我还是觉得赵长安好听,我再想想啊……”
阿柒一头雾水地听完,想了一想才明白,他说的这几个好像都是李阿六那套书里的地名。
“我看,你还是叫赵阿六算了。”阿柒笑道。
“哈哈哈哈好难听啊哈哈哈哈!不过这种在江湖上一扫一簸箕的名字说不定反而省事,遇到事儿只要说我不是这一个我就行了,你说是不是哈哈哈哈……”
说话间就被一整面墙的布料彩线晃了眼。
顾祁却兀自走向了另一面全是大小格子抽屉的墙边,把腕子上的七条彩绳褪下来,收进了一整排抽屉中的一个。
“你们随便看看吧,我一般不把人带进后面来的。”顾祁又眯着眼坐下了,“你们有什么喜欢的料子花样想告诉我也行,不过我不一定会听啊。”
不等他说,白芷就拉着阿柒和红藤扑了过去。没有哪个姑娘家能对这么多五彩的布料和丝线无动于衷,更不要说这里还是一间专业的裁缝作坊。顾祁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就被姑娘们一连串的问题闹得坐不住了。不过在阿柒画了几个星笼海的绣样之后,顾祁那双不耐烦眯着的眼睛就睁开了,没一会儿就和这三个姑娘相见恨晚一般融洽了起来,指挥阿阳和卢纶轮番抱了各色布匹并织绣样子来一一细品。
吴是何和赵长安这一边,有霞云和彩蝶上茶。亲切大叔白面后生合作无间,两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不知不觉间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原来这福业祥外有吕掌柜并若干伙计账房,内有顾祁并五六个裁缝十几个绣娘。顾祁在兰溪住了也有七八年了。手艺人凭本事说话,自他来后,福业祥上下众人心服口服情愿以他马首是瞻。结果此人不但毫不领情而且坏脾气变本加厉,平时能与他说上几句话的,也就是这两个徒弟了。小的彩蝶是吕掌柜的小女儿,左右无事就跟着顾祁学手艺,只能算半个徒弟。大的那个霞云是顾祁从人牙子手里买的,她父母是银城下矿的苦工,养不起她就卖了,却没想到被卖到永阳这么远,能在兰溪被顾祁遇见也是机缘。因先有了彩蝶,便给她起名霞云,收作大徒弟。顾家人丁凋零,顾祁也是孤身多年,大有将霞云视为己出倾囊相授的意思。虽然霞云没记事时就离了银城根本没听过霞彩楼,但对师父却是死心塌地,谈起师父就眉飞色舞。吴阁主猜的没错,结绳记尺寸的绝技确实是顾家家传的,这方法简单易学,不识字也能用,但其中的繁复变化却是包罗万象暗藏玄机,况且霞云也还没学到师父那只用看不用量的境界,只能与他们说了个大概。吴阁主与老赵小声感叹,没想到这顾祁看似轻浮无礼,实则守规念旧的很。老赵却颇不赞同,担心起这妙龄的姑娘家给顾裁缝一个单身汉做徒弟会不会有危险。吴是何低声冷笑道只怕人家徒弟还不如你赵公子危险。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还没嚼够舌头,忽听见那位正在被议论的当事人远远地高喊了一声,“你们给我等着,等着啊!”
只见此人两手各举了一把白森森的刀,边说边向姑娘们晃了晃,三两步退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