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是何睁眼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还有些晕乎乎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事儿，也似乎都不重要了。好久不曾这样酣眠。

坐起身定了定神，发现屋里就自己一个人。四下寂静，窗外是个阴天，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来到桌边给自己倒了盏茶喝。被那凉透的茶水一激，清醒了几分，意识到这里是忆梨居楼上自己和赵兄同住的房间。

对了，赵兄。

赵兄重伤多日终于转醒，自己心里一松就人事不知了。明明还记得夕阳甚是刺眼，此刻这窗外却是阴沉，恐怕是睡转过天了。

又给芹兄添麻烦了。

吴是何苦笑着给自己又倒了一盏茶。他这几日饭也不曾好好吃，觉也不曾好好睡，每日吃药维持，又要强打精神会客，全靠一副悬着的心神硬撑。此番痛睡了这一场，还清了连日积攒的身心疲惫，整个人才缓了回来。

到底还是差的远，经这一遭便弄成这样。枉他自负读书无数思绪迅捷心智清明，这次结结实实体会了立在迷乱癫狂边缘的感觉。常听习武之人说起练内功不慎或心神不宁走火入魔如何可怕，吴是何虽不习武，但觉得自己前几日的状态和走火入魔也差不多了。

叹了口气，再笑了笑自己，端着茶杯踱到了窗边。

天阴而不沉，无雨无晴，略有微风，倒是个宜人的日子。

楼上似乎无人，楼下也静的很。只有不远处的小花园里有几个人影，坐在绿树丛中一张石桌边。

眯眼看去，是小柒姑娘和赵兄，边上还有阿阳，红藤和黄芪，几人说说笑笑，好像还在喝着茶吃着点心。

简直就是一个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普通日子。

这世上还有比一无所有的平淡日常更美好的事情吗？

吴是何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眼角都要湿了，慌忙喝了口茶压住。冷茶下肚，又冷静了几分。

不对啊，我睡了几天？我一个没病没伤的能睡几天？怎么赵兄还比我先起来？

他能起来了？他怎么可能能起的来？他还要不要命了？

心中一惊，险些跌了茶盏。

手忙脚乱抓住了那盏子又是一惊，不及细想，慌忙丢在桌上，敛衣襟下楼直奔那石桌而去。走到近前，发现赵长安不知穿了件谁的广袖长袍，领口严严压住，袖子也长到挡了手，那人穿衣何曾这般严谨过？再一看，手里竟还拿了个酒壶。吴是何还没走到近前，便闻到了那人一身的酒气，热血一下就上了头，抬手一指，颤声道，“赵长安你疯了吗！你还要不要……”

“何你醒啦？”赵长安飞快打断了他，“你看你真是，怎么搞成这样，连小柒都来看你了。”

“……啊？”一句话听的吴是何愣住了。

“何兄，你还好吧？你就别说老赵了，他听说你累倒了，担心得立刻就回来了呢。”阿柒劝道。

“我才不是担心他呢！我是受不了……唉小柒你是不知道那个顾祁，我要是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那家伙非吃了我不行……我再和他喝酒我才是疯了呢！何你放心，我还是要脸的。”

……你这是要脸不要命啊！

吴是何艰难地回忆起之前的说辞。这几日谎话编得一重又一重，此刻刚睡醒的浆糊脑袋一时间竟辨不出该说哪个好，脸上挂了个大大的困惑。

“好啦，”阿柒左看看右看看，笑道，“你们两个就别闹脾气了吧！”

“我本来也没怎样啊！但是那个姓连的也使唤人太过了吧！小柒你说，每天一早上工夜里才回来，工匠做活儿都没这么惨啊！把个人都生生累倒了，唉我说姓连的给你多少工钱？多少也不值啊！”

……这剧情和编好的不一样啊！

吴是何哭笑不得，这怎么变成了自己卧床不起还让小柒姑娘担心了？不过瞎话赶不上变化，谁也没想到自己会睡倒。想到这里，便问侍立一旁的黄芪，“我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刚过。公子睡了一夜一天，不到二十个时辰。”

“……”吴是何对自己的睡功无话可说，又隐晦地问了黄芪一句，“这都……还好吧？”

“勉强。”

黄芪这份诚实不知变通真不愧为水肃芹的近侍。吴是何知他说的是现下赵兄的状况，甚是勉强。

“可是不太好呢！”赵长安不等阿柒疑惑，抢道，“连大少爷派人来问了好几回，自己还来了一回呢！”

“老赵……”阿柒很想劝他二人和好，可看着老赵气得发白的脸色，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一边又觉得好笑。

“唉，好吧，”老赵叹了口气，“他这一下累倒，也算糟了报应了。我也不说啥了。不过下次咱出去吃饭要他付账啊，他现在有钱了！”

“好啊好啊，”阿柒赶忙替何兄答应了，“何兄，你也原谅老赵，你们两个这就算和好了吧！”说着倒了两杯热茶，分递与他二人。

吴是何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手里的茶盅被老赵举杯碰了一碰，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算作是和他吵了几天架又和好了。

“何，你又欠我一顿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