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哟哟,快起来快起来,你给我们唱曲就行了嘛,不用行这么大礼,嘿嘿嘿……”几个汉子仍在调笑。
蝴蝶顶着一片笑声,摸索着抱回了琴,迎着汗臭和酒气爬了起来,心里骂了一句臭男人,面上仍和和气气地问道,“几位爷想听什么曲?不如我给几位唱一个我拿手的……”
“不听那个!那个不好听!”“就是就是,咱要听啊,就要听个一般人不会唱的。”“对对,那些都听几百遍的有什么意思!老子要听新鲜的!”
“……”蝴蝶还没说要唱什么,就被否了,这些醉汉明显是找茬。“那,那我就给各位唱个……”
“哎你别唱个普通的糊弄我们啊!”又把她打断了,“我跟你说啊,你今天就得给我们唱个谁也没听过的,要是咱们兄弟有一个听过都不行,你就得重新唱,唱到我们都没听过为止。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啊?哈哈哈……”哄笑中夹杂着叫好声。
蝴蝶一边在心里骂这些醉鬼,一边头疼要唱个什么,手上想调一调弦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更让她头疼的事:琴坏了。
一定是刚才摔那一下,不知撞到了哪里,怎么这么寸,就坏了呢?这一下蝴蝶真的着急了,琴是她吃饭的家伙,这可怎么办呢?
“快唱啊!”“是啊快唱啊!”
眼前这个场面要怎么办好呢?自己这要是说不唱,这些醉汉怎么可能放过自己呢?
“唱啊唱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蝴蝶捏着那坏了的琴,慌了神。
忽然眼前闪过一片红,手里的坏琴被拿走了,换成了一把新琴。
是一个一袭红衣的姑娘。
蝴蝶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会很多她不会的事情的那种姑娘。那姑娘给了蝴蝶一把琴,冲蝴蝶挤了挤眼睛。又翩跹向前,向一众汉子嫣然一笑,逼得人墙鸦雀无声地退后了半步,留给她一小片空地。只见这红衣姑娘把她阿娜的长袖扬到了半空,看着蝴蝶。似乎只等她琴响,便要起舞。
蝴蝶便明白了,心下感激这半个同行热心侠义,萍水相逢也愿出手相助。轻拂了一下弦,觉着是把好琴。
唱什么呢?唱个什么一定会是那些人没听过的呢?
蝴蝶忽然想起,那日在狭溪客栈有个客人自己写了篇唱词拿给她唱的事,那一首,必定是这些人没听过的。清弹了两节,那红衣姑娘已经和着韵律翩翩起舞了。蝴蝶踩着节拍,回忆着那篇唱词,轻轻唱了起来:
“云海汤汤,天涯茫茫,旧日思量,望断斜阳。
名馔佳酿,画栋雕梁,游船画舫,锦衣秀裳。谁人不是风流倜傥,仪表堂堂?哪个不曾云鬓腮香,绝世芬芳?忽一日茫然四望,只剩得空室陋巷,衰草枯杨,方觉是一梦黄粱。
魑魅魍魉,虎豹豺狼,哪里懂什么人伦纲常?蛇蝎肚肠,男盗女娼,总教良善人防不胜防。为恶的,有人相帮,无辜的,反遭人谤。饮泪千行,兀自荒唐,倒不如江湖相忘。终有一朝乾坤朗朗,穿云响,望天唱。
有甚张狂?不过是些假凤虚凰,李代桃僵。今朝牵黄擎苍,明日鸟尽弓藏。莫声张,都是糊涂账。
云海汤汤,天涯茫茫,权作一觞,与君醉笑七千场。”
歌毕又清弹了几节,看那红衣姑娘将舞收住,两人互相和着,将此曲终了。
声住舞歇,余韵却似乎仍在这茶棚里飘散,良久,良久……
“好!”
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四下响起了掌声。蝴蝶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几个醉汉外围又多出了不少为这一曲驻足的行路人。
“各位多谢,多谢!欢迎来我们酒楼坐坐!”那红衣姑娘向四围虚虚一礼,像是很享受这备受瞩目的感觉,扬手指了指不远处大路边一座三层高挑着酒晃的小楼。又凑到近前向那几个醉汉道,“几位大哥,虽然我也很想再来一曲,但是我刚才在楼上看见,那边有穿你们这样服色的好些人,排的整整齐齐的,好像是有什么大事呢!我们可没耽误了几位大哥的正经事才好……”
“啊?”“真的吗?”“是集合了吗?”“什么时辰了?”“在哪边在哪边?”那几个醉汉闻言忙你一言我一语地问那姑娘。
“青色的在那一边,黄色的是那一边……”
没等说完,几个醉汉就各向两边跑出去了。
两个姑娘终于能好好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如释重负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