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睿闻言稍稍一思虑便明白过来,自己能够坐在这里,除了有父亲的帝师之荣,更是刘虞的属意与看重。
虽只有数日接触,但他与刘虞之间仿佛是相见恨晚,无论军政要事有多么繁忙,后者总会抽出一些时间来与司马睿畅聊一番。
到底是名门子弟,司马睿若是再推辞便是对刘虞的不敬了,在谢过老管事后,他端正神色于众人好奇的目光下坦然受之。
左右宾客中有些事九州使臣,他们分散与各个诸侯帐下,但凡能够接受这次任务的无不是名士之流;还有一些则是刘虞帐下的重要文武以及当地名宿,能够登堂入室者不说是名动一方吧,那也要德高望重的。
司马睿年纪轻轻却能入得此席,自然引得周围好奇,不知是哪里来的少年才俊,竟得凌云王如此青眼有加。
好在司马睿仪表不俗,那危襟正坐的模样让不知情者难以捉摸,反倒觉得他气度上佳,必然是某一处的名门子弟,因而不敢存有小觑之心,反而想寻些时机好好交络交络。
“王爷来了……”
恰在此时,不知谁叫了一声,千余人顿时骚闹,人人的目光都寻着刘虞的身姿。
只见刘虞一身紫金龙袍,冠玉束发,风姿卓然,仪态庄重,光是这份雍容气度就足以令群雄折服,不愧是九州诸侯之首,幽州千里之主。
堂里堂外宾客千人,个个都是这九州才俊,其中不乏龙凤之姿,然而一旦刘虞出场,就仿佛皓月当空令繁星黯然失色,让人在受挫之余更觉凌云王的超凡魅力。
同一时间,一众美婢俊仆也是鱼贯而出,为各桌宾客献上醇酒佳肴,又有妙姬籁音相伴,将这里营造成天外宫宇般妙不可言。
酒宴在刘虞的简单致辞后开始,诸人交杯推盏,不管以往是否相识,都要凭这一机会好生联络感情。
这当中那些气质出众,衣饰华丽者尤受瞩目,被众人纷纷敬酒,希望能够争取到意外的好处。
这堂内所存的百余人,皆是九州名著之士,互相之间总有耳闻目染,可有一人端坐在刘虞下首右侧,却是面生的很,比司马睿还要引人好奇。
观看此人面上无须,挂着祥和近人的笑容,身着一袭大红锦袍,身材稍稍臃矮。虽然一看就是个非富即贵的主,但总透着几分庸俗,让人见了忍不住窃窃嬉笑。
但也有识得这红袍官绅的,忙拉过相熟的友人,低声警告——此虽貌不惊人,但却万万小视不得,乃汉帝使者,位列十常侍之一的黄门少监蹇硕。
满面笑意蹇硕此时正跟刘虞愉快的交谈着,言语中多是推崇,极尽夸耀之能。眼看着满堂宾客齐聚,该来的差不多都已经到位,他轻声笑道:“王爷,下臣怀揣陛下旨意,您看……”
刘虞道:“蹇少监客气,请……”
蹇硕似乎很是满意刘虞对自己的态度,笑意不减的来到堂中,引得众人注意后,方才说道:“陛下为了表彰凌云王之功绩,特派咱家宣读旨意,诸位先将手里的酒肉放一放,放一放……”
诸人见得蹇硕似乎软弱可欺,不免有些窃窃私语,而幽州直系武派却是不屑此人身份,高声喧哗者不在少数,引得更多宾客哈哈大笑。
蹇硕也不恼,直等笑声渐渐平复,从旁的小黄门儿赶忙奉上一个黄锦玉盒,神态恭敬至极。
在堂所有人一下子就噤声不动,都盯在那个玉盒之上,露出艳羡,嫉妒,恭敬的神色,不一而足。
微笑着从玉盒中缓缓取出汉帝圣旨,蹇硕扫望人群,将那皇锦慎之又慎的展开,随后细声宣道:“汉帝上谕:凌云王刘虞勤政爱民,百姓称颂;温仁宽和,礼贤下士,威震边疆,胡族俯首;于社稷大功,特旨永驻幽州,世袭罔替!”
千人瞬间喧哗,没想到汉帝的手笔居然这般大。要知道刘虞在幽州的威望势力,虽然是无人可以撼动的,但在名义上依旧受汉帝管辖。
如今这圣旨一下,被赋予“世袭罔替”的权力,刘虞以及他的子子孙孙将在幽州拥有比拟汉帝的权利。
汉家自高祖皇帝分封诸侯外,历代汉帝无不想集中权力,前有汉景帝的“七王之乱”,后有汉武帝的“推恩令”,到今时今日这等恩宠在整个大汉历史中不但是前无古人,只怕也是后无来者了。
刘虞显然也十分意外,毕竟他深知一个拥兵自重的诸侯,对于天下拥有者意味着什么。这些年,他处事越发的低调,就是为了避免与汉帝出现冲突。
然而现在刘宏率先表明了对他的无比信任,甚至不惜许下如此恩厚的赏赐,究竟是何用意?
蹇硕的双眸因为笑意好似成了一道弯,将手中旨意托高几分,再道:“王爷,请接旨吧。”
在别人的眼里,这道旨意固然代表着无上荣耀,可在刘虞眼里这分明就是要将他再一次推到风口浪尖,不禁让他生出一丝寒意。
然而他不得不接下,然后在千百人的面前,高喝道:“陛下厚爱,臣弟惶恐……”
在刘虞接过圣旨的那一刻,全场的气氛达到最高的爆点,尤其是幽州嫡系更是欣喜若狂。
自刘虞入主幽州以后,大力挖掘人才为己所用,其中不乏白衣之身,甚至还有外族投奔之人。
虽然凌云王不拘一格降人才,但如果没有朝廷的承认,谁知道刘虞百年之后,他们这些人又该如何自处?
但现在他们已能放心,日后的荣华富贵,光宗耀祖,一切该有的都依附在这份圣旨之上。
凌云王刘虞郑重的收起圣旨,在手中重若千钧,这不仅仅只是他一人的荣耀,更是跟随他建功立业的千万部下的命运。
面对这些前来观礼祝寿的九州才俊们,他微微一笑,施礼道:“诸位远道而来,本王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众人轰然大笑,皆道:“王爷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