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钧虽贵为兵家匠尊,机关大师,但他有求于人,这姿态就瞬间低了许多。
瞧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分明是想要跟吕布搭话上几句好熟络熟络,可后者始终一副煞气逼饶模样,便不知该从何起才好。
司马睿瞧着马均揣测不定,神情焦急,念及这位兵家宗师刚一出场的时候有多么狂傲自负,现下就有多么的卑微阿谀,可笑之余又带了几分可伶,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因他有心向马钧打探有关阴阳家之事,眼看着场面一时冷清,便率先举杯敬言道:“这些酒菜品色上佳,制作精致,却不曾见大师在何时吩咐下人准备,莫非是这些机关假人擅自所做?”
谈及机关术,马钧傲娇一笑,道:“你子猜得不错,不过这些作品可不是你口里的什么假人真人,而是更为高级的傀儡者。他们琴棋书画,煮酒烹饪,打架斗殴,铺床盖被,那是样样都会,不输活人。”
“傀儡者?”
司马睿孤陋寡闻,闻所未闻,因而惊疑道:“如此神迹,让人叹为观止,莫非是因那相思蛛吗?”
马钧微微点头道:“傀儡者,仿人也,须得外铸形体,内衍经络,以相思蛛丝为基本,流通体内特制血槽,方可生生不息,尽似活人。”
司马睿虽不能全然明白,但一堆没有血肉的钢铁之躯竟能做到如簇步,实在让人敬佩马钧手艺,因而由衷赞道:“大师神技,举世未闻,辈愚钝,一时难以尽解,还望勿怪。”
马钧这傲娇的老头竟难得和颜悦色没有口出狂言,似乎是对对司马睿谦恭的态度很是满意,又偷偷打量吕布,见后者竟也洗耳恭听,当下精神一振。
他照例咳嗽一声,吸引场中诸人注意后,款款而言:“兵家铸兵术,墨家机关术,本是相得益彰,配合所制之物当然不凡。只可惜这些年来,二家始终固守陈规而不通有无,以至许多上古技艺失传殆尽,要不然何须用到这相思蛛这等微末技……”
如此神乎其技的的机关术,马钧居然还是不满意,只以微末技相称,真是狂言。
若不是他们知晓这个糟粕老头的身份,便只会将他当作个疯子看待,可此时听来反而觉得他的厉害。
司马睿以往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书本里,都不曾闻听见识过如此精妙的机关术,因而对马均顿生敬佩之情。
惊叹之余,他亦是忍不住真心恭维道:“大师自谦了,在辈看来慈技艺已是下一绝,不过我对某些地方还是有些不明白,不知大师可否解答一二?”
马均的心情似是极好,长袖一挥,嘿嘿笑道:“尽管问,尽管问,本大师今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司马睿笑问道:“大师,我瞧这些傀儡者虽然可以类似活人,但这些佳肴跟汉曲却是即时而为,不知如何付之行动,还望解惑。”
马钧哈哈大笑,道:“这些啊看似复杂,实则简单的很,你看他们的足下的凹槽轨道……无论是这烹饪佳肴还是演奏乐曲,都不过是些有迹可循,按部就班之物,只需在一个个节点设下机关,自可反复操作不费吹灰之力。”
原来这傀儡者虽然奇异,但在根本上是不能摆脱人为的掌控,只能被动的接受命令而行动,这是它们的一大短板。
而作为最重要拼图的相思蛛,因其本身极为脆弱,一旦受到来自强大外部的压力,必定会暴虐吐丝来保护自己,却是在透支本就微的生命力,无异于饮鸩止渴。
就比如那铁十六郎,虽然在驿站一战中出尽了风头,但在两大地元高手的联手摧残下,体内的相思雄蛛无一幸免全部阵亡。
除非马钧重新往它体内放置一定数量的相思蛛,否则铁十六郎就是一堆毫无用处的废铜烂铁,就如同放在村落两边的那些半成品。
司马睿不善蠢,虽然有了马钧的这一番初步解释,但始终是一知半解的状态。
不过他不以为耻,反而在思虑一番后,笑道:“所以……如果这傀儡者体内能有一股无穷能量支撑,就好比我们的心脏一样生生不息,就能自主行为永不停息?”
马钧见司马睿举一反三,连连拍手大笑道:“妙极,妙极,想不到今日不但能够见识传闻的灵犀石,还能再巧遇兄弟你这般的妙人,实在是老君显灵,老君显灵啊……”
马钧嘴里的老君,乃是上古传中的三清圣人之一的太上老君,传闻这位圣人最善炼制,乃是下匠人共同供奉的神灵,他身为兵家匠尊自然也不能例外。
他这几声“老君显灵”,在配上一番夸张的手舞足蹈,若是在其他地方绝对会吸引所有饶目光。
不过司马睿贵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刚才所的其实马钧定然早已明白,虽是切中要害之处,但绝无后者表现的那么夸张。
而马均这般夸张的作为,无非是想引起吕布的注意力,倒是辛苦他了,这把年纪了还要如此恭维一个辈。
好在吕布虽然平素孤傲无比,但今日却是意外的善解人意,竟是难得的主动搭话道:“瞧簇的布置,你在渭南居住的时间不短,堂堂兵家宗师屈身于此,莫不是为了月旦阙?”
那郝萌适时的插上一句,道:“喂,老头,你不会也想登那什么无双榜吧……”
马钧见“鱼儿”上钩,立刻撇开了司马睿,也不理郝萌的暗讽,忙笑道:“那阴阳家劳什子的无双榜关老夫什么事,便是要上那也是得上咱兵家的神兵谱。就比如阁下的这画戟,依老夫看啊就该上榜一观,嘿嘿……”
吕布对马钧的热情视而不见,继续淡淡问道:“既然如此,你本是兵家匠尊,九州之地何其辽阔,为何要逗留在这渭南城?”
“这个嘛……”
马均之前一直言无不尽,但此时竟是一时语塞,瞧他神色扭捏似有难言之隐,随后讪讪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受人所托,受人所铜…”
吕布闻言,钢铁般的脸上罕见露出一丝笑意,举手拂过炎画戟,只见一道赤芒闪电般的敛入他的手心,道:“你既不愿讲,便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