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木下渐渐地醒了过来，抬手挡住照在眼睛上的阳光。

租来的单身公寓里凌乱不堪，到处都是木屑、玻璃渣，以及残破的家具。

“这回得赔一大笔钱了。”梁木下捂着脸说。

由于时钟被破坏得很严重，梁木下只能靠估算，看太阳的高度，大概是上午的十点到十一点吧。

厨房里传来一阵响动，梁木下环顾客厅，发现蛋黄不在身边，就急忙往厨房走去，路上还得小心翼翼地躲着那些碎片。

“砰砰砰！”蛋黄的一双狗爪正使劲儿地拍着电冰箱，见梁木下进来，转头跟他说：“这冰箱怎么没把手，我都快饿死了！”

“谢天谢地，蛋黄你没走！”梁木下感动得扑上去搂住蛋黄，就差亲上去了。

如今他欠了萨达基埃尔恶魔十五个灵魂的债，如果没有懂行的人指导他，天知道去哪里找十五个灵魂给萨达基埃尔呢！

“嘿，离我远点儿，虽然我的身体是条母狗，但我的灵魂可是个钢铁直男！”蛋黄从梁木下怀中挣脱，警告道，“还有，请叫我胡果，不是什么蛋黄！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宠物！”

胡果很生气，当然有他生气的理由，明明辩护完就可以回去了，可是仲裁庭非要他留下来监督梁木下还债，真是岂有此理！

梁木下觉得胡果的提议很有道理，连忙说：“没问题，您是我的律师胡果阁下，我绝不把你当宠物看待。好了，您一定是饿坏了，看看我能从冰箱里拿出些什么东西。”

说着，梁木下划了一下冷藏室的门，门自动打开了，里面放着一些速食食品，他拿出两份煎牛排，放在烤箱里热。

“我想起来了，现在的冰箱都带有防宠物偷吃的功能。”梁木下耸耸肩说。

“哦~可恶，那叫我接下来怎么办？”胡果闻到牛排味，不由自主地留了一地口水，“真是糟糕，以我的意志力都无法控制这动物的本能！”

梁木下指了指厨房外，说：“这里都成这样了，你觉得我们还住的下去吗？我之前买的一套大房子似乎装修完了，不如搬那里住去吧。”

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房子、车子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当然还包括债务。梁木下在心底里暗暗说着。

“叮！”烤箱发出完成的提示音，梁木下从里面端出牛排，一份放在地上，一份自己端在手里用叉子直接叉着啃。

“唔~虽然是速食食品，但是味道挺不错的。”梁木下连连称赞。

可能是这具身体虚弱了很久，他吃起牛排来感觉特别的香。

“唔~唔~我也很久没吃过人间的食物了。”胡果发出心满意足的声音，特别是狗的鼻子，让他的感官享受被放大了好几倍。

“再来一份吗？”梁木下问道。

“唔！绝对的，再来一份，不，再来两份。我能吃掉。”

梁木下又拿出两份煎牛排放进烤箱里热着，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不敢吃太多，虽然肚子还有空余，因为怕牛排不好消化。

他依着水槽边，一边喝水，一边问：“胡果阁下，您做地狱律师有多久了？”

“不狗不狗......唔~大概五六四年了。”

“五六四？不会是五百六十四年了吧，您真是太厉害了。”

胡果吞下最后一口肉，舔了舔嘴，说：“年轻人记忆力怎么这么差，昨晚不是说过了吗？我是上个世纪的金牌律师，死于2051年，到现在差不多五六十年了。”

梁木下扳着指头算了算，抱歉道：“不好意思，到今年2109年，的确是快六十年了。”

虽然梁木下的灵魂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来的，但是身体原主人的大部分记忆都传给了他，所以他非常熟悉当下的生活常识、时事政.治、历史地理，以及未来的一些发展方向。

“唉！真快，六十来年转眼就过了。”胡果深深地感叹道，“我每次都是附身在物品上面，替人辩护完就回去。我从来没看过人类的科技到底发展成什么样子了，这次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吧。”

胡果伸了伸懒腰，对梁木下说：“小子听着，你可别以为只要讨好我就能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不不，为您服务是我莫大的荣幸！”虽然听胡果这么说，梁木下还是极力讨好胡果，“牛排热好了，我给您端去。”

“哦，算了，留给你吧，牛排虽然好吃，但是太难消化，我得留点胃去享受其他的美味。”胡果一脸傲娇地推开梁木下端给他的煎牛排，像一位绅士，昂首挺胸地走出厨房。

“好你个蛋黄，真是狗模人样了。”梁木下嘀咕道。

他跟着胡果走出厨房，对他说：“胡律师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是您的狗权。”

“什......什么？狗权！”胡果那张中华田园犬的脸上露出大大的震惊，特具喜感。

”是啊！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连宠物都有宠物权了，是《宠物法》赋予的。“梁木下解释道。

“卧槽，真是难以置信。这些法律界的后生都是吃屎长大的吗？”

“呃......对不起，我也是读法律的。”无论是这个世界的梁木下还是穿越来的梁木下，大学专业都是法学。

“那么我说的真是一点儿都没错。”胡果阴阳怪气地说，“作为一个有法律素养的人，你竟敢去签‘愿望手帐’这种明显有坑的契约，用我以前跟人学的话就叫做‘脑子瓦塌啦’！”

“可是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世界上存在天使、恶魔之类的东西呢！”梁木下辩解道。

“那么你更是‘脑子瓦塌啦’！都不知道天使、恶魔存不存在，你就写上去了，你长点心吧！好歹你也要坚持下无神论的观念！”胡果将梁木下一顿痛骂。

“是是是......”面对法律界的前辈，梁木下只能端正态度唯唯称是，但是心底还是暗自庆幸，“他”要是不签，自己现在应该真的是凉凉了。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这世界上真的存在天使、恶魔之类的东西，但是普通人都不知道，或者说不是那么确定。有信仰的人自然相信这些存在，但也止于相信而已，却没亲眼见过。

而那些没信仰的人，或者无神论者，是怎么也不相信有这些东西的。

“算了，谁年轻的时候没犯点错呢。”胡果转而安慰道，“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怎么还债。”

“是啊，胡律师，您赶紧跟我说说吧。”梁木下用脚扫开胡果面前的障碍物，一人一狗走到还算完整的床边。

“是胡果律师！”胡果厉声道。

“是，是胡......胡果律师！”梁木下弯腰抱拳，在胡果严厉的目光中改了过来。

胡果趴在床上，用后肢挠了挠脖子，掉下几缕狗毛：“首先声明，我现在不是你的辩护律师了，所以我没有义务替你做任何的事情。其次，恰恰相反，我现在的身份是个监督员，受仲裁庭指派，监督你梁木下先生还债。”

“这些我都知道。”梁木下有点焦急，“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还债，您是不是有义务跟我说说呢？”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胡果肯定道，看着双肩垮下来的梁木下，胡果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没有义务，但是我还是可以给你提点建议的。”

梁木下瞬间来了精神：“您说吧，在下洗耳恭听！”

“不过有一点你必须记住，不能问为什么？”

“为什么？”

“啧~不是说了不能问为什么吗？”

“可是老师教我们作为法律人要具有批判性思维。”

“很好，你继续批判，但是我不能说太多。”

梁木下想了想，说：“好吧，看来您有许多的限制。”

“嗯~不错，没我想象的那么笨。”胡果似乎有点欣慰。

“那么您说的建议一定是规避了这些限制才告诉我的，而我想要找出真正的方法就得好好地思考您说的建议了？”

胡果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我知道你肯定不敢，也不肯杀人。”胡果慢条斯理地说。

“您的意思是杀人能获取灵魂？”梁木下倒吸一口冷气，在逼不得已之前，他绝对不会选择这条路。

“我活着的时候听说这世界上存在着很多灵异事件，什么鬼屋啊，被鬼附身啊，你面前就有一件真实的例子。”

“灵异事件，鬼魂、闹鬼？”梁木下嘀咕着，不禁打了个冷战。

想了一会儿，他猛拍大腿：“对啊，鬼不就是人死后残留下来的灵魂吗？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把鬼魂抓过来应该也能抵债吧。胡果律师，您看我说得对吗？”

胡果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继续说：“恶魔很喜欢搞事情，为了诱骗到更多的灵魂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除了骗你的这一套，最近几十年里它们又发明了另一套方案：找人玩游戏。比如密室逃脱啊，石头剪刀布啊，勇者大闯关啊，真人野外求生啊，等等游戏。赢得游戏的人可以得到很高的奖励。有时候它们会专门找一些像你这样欠债的人，然后以自己的灵魂为赌注，参加游戏。如果你赢了，就能得到别人的灵魂，然后拿去还债。”

“什么？”梁木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和杀人有什么区别呢？我才不干呢！”

“那是你的事情。”胡果瞥了一眼梁木下，“哦，对了，这里有一颗低级的魂珠，可以把灵魂、魂魄、鬼魂之类的灵体暂时收进去，是萨达基埃尔临走前叫我转交给你的。等你收集到灵体，它自然会过来取的。”

“哇......就这么个玻璃球啊。”梁木下把魂珠拿到眼前，根本看不出它和普通的玻璃球有什么区别，“可是怎么用呢？”

“萨达基埃尔在里面设置了咒语，只要遇上合适的灵体，你把珠子拿出来就行了。”胡果起身从床上跳了下来，“怎么肚子这么快就饿了，我想出去吃点东西。”

“我这就带您去五星级的大酒店，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梁木下赶紧收起魂珠，回应道。

走出卧室，梁木下看了看依旧凌乱的客厅，对胡果说：“我看还是直接把房子退了，损坏的家具和违约金都一并赔了，然后晚上去新房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吧。”

“没问题，你决定。”

梁木下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背包，把重要的东西都一股脑儿地放了进去。之前那个他原本就没有在这里常住的打算，所以东西特别少。

一块买豪车送的智能手环兼做汽车钥匙，一只前女友送的钢笔，几件衣服，放着几张电子卡片的钱包，还有最重要的东西——羊皮纸契约和魂珠。

手机、电脑之类的呢？梁木下想了半天才想起，那个有点宽的手环既是手表也是手机，还能当平板电脑。因为它可以折叠，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打开来变成手机的模样却看不出任何折痕。

这个世界在科技方面还是非常先进的。

梁木下想了想，觉得其他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到时候再买新的吧。

他摘下手表将它变成一部手机，打开一个租房的软件，然后点了退房，软件要求把房子各个角落拍张照片上传。

梁木下按照软件程序一一照做，最后云后台给出一个结果：扣除所有押金，赔偿损坏的家具，交纳违约金，总计十八万三千元。

“嘶~这么贵！”还没当过一天土豪的梁木下忍痛按下支付键，扫脸支付成功。

接着梁木下在汽车的软件上按了一个键，不一会儿屏幕上显示出几个字：女武神已到达您所在位置附近，请尽快上车，以免产生额外的停车费用。

“嘿，胡果律师，我们一起去看看这个科技发达的未来世界吧！”梁木下兴奋地招呼胡果。

胡果却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天天生活在这个高科技世界的人类会显得比他还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