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木下坐在135层的豪华餐厅里等了很久，却不见韩潜硕过来找他。

看见韩潜硕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他们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人，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和韩潜硕也被送进了同一家孤儿院，韩潜硕比他大几岁，所以很照顾他。

直到有一天，韩潜硕被人领走了，据说是被带去当修士，于是他们之间断了联系。

梁木下心里有事，所以没吃太多东西，反倒是胡果蹲在旁边的宠物专座里狼吞虎咽，吃了一盘又一盘的美味。

他喝了一口咖啡，再一次抬头向餐厅门口望去，还是不见人影。他坐着的位置后面临窗，向前看能观察餐厅里所有的状况，头部左转可以将外面的大沙滩和海景收入眼帘，的确是个绝佳的位置。

此时将近下午茶的时间点，在天海大酒店里住宿、娱乐的客人，工作的小白领们，陆陆续续地走进餐厅吃起了下午茶。

餐厅里的人气稍微多了起来，梁木下心里的孤独感却难以化解。

越接触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梁木下越融入到现在的身份中去，而“他”的一切也越发地进入到他的生命中。

我到底是谁？是以前那个每天要起早贪黑，一边读书学习一边兼职打工的大学生，还是这个被恶魔坑骗，背负“巨债”的土豪呢？

没有人能够给他答案，只能靠他自己去寻找。

他靠在舒适的皮椅上，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和大海愣愣地出神，浑然不知有人靠近。

“先生您好，需要办一张宠物信用卡吗？”一个甜美的女声在梁木下耳边响起。

“你......你说什么？”梁木下一时没听清楚眼前这位青春靓丽的美女说了些什么。

“是这样的先生，我们海发银行最近推出一款信用卡，这款信用卡可以让您的宠物随身携带，无论它走到哪里，即使您不在它的身边，它也能够用这张信用卡消费。”推销宠物信用卡的美女热情洋溢地介绍起自己推销的产品。

当人们厌倦了智能系统、互联网大数据随意分析顾客隐私，并滥推各种顾客不需要的产品的时候，人们开始怀念起传统的推销方式。在经济和时间都充裕的情况下，人们更喜欢有一位彬彬有礼、容貌俊美的帅哥或者美女跟他们聊聊天、谈谈话，顺便买点需要的东西。

“哦，请稍等，我问问我的......狗狗。”梁木下知道其中的一些规矩，如果真的需要对方的产品就可以请对方坐下，如果不需要，请不要浪费别人的时间，人家也是要赚钱糊口的。

美女推销员眼神中露出诧异，但还是非常有礼貌地给予回应。

梁木下俯下身体，轻声对胡果说：“宠物信用卡，需要吗？”

“WTF？宠物都能用信用卡？”胡果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发出惊叹。

“不是有《宠物法》了吗？”

“那就来一张，这样我就可以自己出去浪了。”

梁木下直起身，打了一个响指，指着对面的座位说：“请坐。”

美女推销员露出甜甜的笑容，悄咪咪地朝不远处的几个美女给了一个眼神。

梁木下早就注意到她们穿着一致的制服，应该都是海发银行的推销员吧，这年头帅哥美女可真多！因为只要家庭经济允许，夫妻在备孕期间都会去检查基因序列，然后从中选出最好的基因繁衍出下一代。

“不知道先生您怎么称呼？”美女问道。

“我姓梁。”

“梁先生很爱您的宠物啊，它叫什么名字？”

“蛋黄，一条中华田园犬，俗称土狗。”

“哦......”美女推销员拉长了语调，“看来您真的很爱您的宠物啊~”

这年头谁会养条土狗？真是掉身份啊。这似乎是美女心里的潜台词。

梁木下却不以为意，说：“我的狗非常聪明，我最近还打算直接把我自己的电子支付卡交给它使用呢，看来你们海发银行能够给我一个更合适的解决方案。”

“的确如此，梁先生。据我们市场调查结果显示，如今养宠物的人群比列已经高达百分之八十三点五，社会上已经逐渐形成一个对宠物来说非常友好的环境，您完全不用担心宠物独自出门会遭遇到坑蒙拐骗。”

“你说的很对，特别是像我养的这种土狗。哈哈哈......”梁木下忍不住笑道。

和美女说说话，的确能够缓解内心的孤独感。

“哈哈......”美女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说，“现在的宠物是越来越聪明了，就像得到进化了一样。我也养了一条泰迪犬，每天都会按时吃饭、上厕所，根本不需要人操心。......”

梁木下微笑地看着美女推销员两片饱满的红唇快速地张合，耳朵里听着她悦耳动听的声音，突然觉得这真是一种美好的享受。

“梁先生，梁先生？”美女的脸色微红，似乎在梁木下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小心脏不知不觉地跳快了许多。

“啊？怎么了？”梁木下回过神来。

“您在看什么？我......我有男朋友的。”美女的脸颊更红了。

“抱歉，抱歉，我是觉得小姐你特别美丽，所以有点情不自禁了。”梁木下也不掩饰，直爽地说了出来，羞得美女推销员低下了头，露出一段白嫩的脖子。

“你别误会，我这人就是喜欢欣赏美丽的事物，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啊。对了，小姐怎么称呼？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梁木下又补充道。

美女似乎一下子放开了，回应道：“我叫白小雯，梁先生您可别再这样了，我那边的姐妹们会看我笑话的。跟您说实话，今天是我第一次推销，我还是个实习生呢。”

“哎呀，真是荣幸之至，人生能有几个第一次呢？小雯小姐，这个宠物信用卡我办定了。”梁木下发出豪言壮语，手指配合着在桌面上一点。

“啊，真是太感谢了！”白小雯站起来向梁木下鞠躬表示感谢。

“来，不用废话，签合同。”梁木下没打算好好了解一下再办，只要能讨胡果高兴就好。

“是！”白小雯坐回位置，手指轻触脖子上的项链，然后移到桌面上，桌面瞬间亮了起来，变成一张大型的平板计算机。

如今的时代万物智联，在路边随随便便找一块广告屏幕、玻璃桌面、窗户等，将它们与随身携带的智能物品链接起来，它们就能成为一台临时的计算机，用完之后断开链接即可。

至于信息安全的问题，有完善的《个人信息安全法》和强大的网络警察保护，没人敢肆意妄为。互联网、银行等掌握顾客重要信息、隐私的公司也不敢随意泄露顾客信息，因为大量的案例告诉他们，这么干的结果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梁木下的手机里从来不会收到什么推销的信息，也不会有乱七八糟的电话打进来。

梁木下也用手指轻触腕表，桌面上就出现了他的个人信息，他按住那张身份证一样的图片轻轻向白小雯方向一推，图片携带着大量的私人信息滑到白小雯面前。

“梁先生，我们这里有三档服务，您选择哪一档？”

“怎么个三档？”

“第一档需要梁先生您确认才能支付，第二档可以设置限额，额度内无需您亲自确认，第三档是无需确认，额度也达到一百万。”

梁木下低头看了一眼胡果，只见它用眼神威胁他。

“那还用说，直接第三档，不差钱。”

“好的！”白小雯高兴极了，双手迅速操作，很快就办好了所有手续。

“您爱犬的编号是：7563889，名叫蛋黄，是吗？”小雯最后确认了一遍，然后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仪器将胡果全身扫描了一遍，并在梁木下的帮助下从胡果身上取下一根狗毛放入仪器当做基因密码。

仪器运行了一阵子，最终吐出一张狗牌大小的电子支付卡，胡果的狗毛像琥珀一样封进了卡片里。

“梁先生，我们宠物信用卡的电子支付卡已经制作完成，它和我们人类所使用的支付卡使用了同样的材质和技术，不怕水火，也不怕强磁，折不断、掰不弯。您可以将它挂在您爱犬的狗链上，从此以后您的爱犬无论走到哪里，它自己就能够消费、买东西。”

“可是万一有坏人盗用宠物信用卡呢？你想啊，宠物又不是人，他们无法分辨好人坏人，更加不识数，万一被骗了呢？”虽然梁木下并不用为胡果担心，但还是对宠物信用卡的安全性表示怀疑。

“您的顾虑在我们这里一点儿也不成问题，我们海发银行拥有世界先进的大型量子计算机，再加上超级云算法，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算出宠物信用卡的使用情况，如果出现您担心的情况，后台会马上冻结信用卡，不会给您带来任何的损失。”

“嗯......那么我就放心了。”梁木下假装放下心来。

“您还有......”白小雯正打算结束这一次推销，突然停止说话，眼睛瞪大到极致看向梁木下身后，一张红唇怎么也合不起来，声带也似乎被胶水黏住了。

梁木下感觉一道黑影从身后自上而下划过，他清楚自己的背后没有多余的空间，黑影一定是从玻璃窗外映进来的。

他连忙转头，只能看到一双鞋子消失在视野之中。

“啊！”白小雯惊恐的声音响彻整个餐厅。

“怎么回事！”

“人......是人！有人坠楼了！”白小雯指着窗外凄惨地喊道，声音中带着哭泣。

餐厅里一阵哗然，人群蜂拥至钢化玻璃墙边向下看去。

梁木下也连忙站了起来，贴在钢化玻璃墙上低头下望，但是楼层太高了，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一点红色的东西，就像作业本上老师批改时留下的红点点。

“怎么会有人坠楼呢？”人群中出出疑问。

“整幢大楼都被钢化玻璃覆盖，没有特殊工具是不可能打开玻璃窗的，这人肯定是从最顶层掉下来的。”马上有人分析道。

梁木下回头，发现白小雯已经被吓地瘫在地上，口里一直念叨着什么话。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白小雯身边，用力将她扶到座位上，却听到白小雯一直在重复这一个词：是恶魔，是恶魔，是恶魔......

梁木下心头一紧，白小雯为何一直在说恶魔？难道她看见恶魔了？

他摇了摇白小雯的肩膀：“小雯，你到底看到什么了？看到什么了？”

梁木下连续问了好几遍，白小雯才目光涣散地看了一眼他，有点神经质地说：“恶魔，是恶魔，它在对我笑.......它在对我笑......”

说着，她的情绪完全崩溃掉，瘫软在梁木下的怀中大声哭了起来。

一些人被白小雯的哭声吸引，大家同情地摇着头，一个小姑娘突然看到如此恐怖的画面难免会精神崩溃。

白小雯的几个同事冲了过来，连扶带背地将她带走。

“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梁木下低声暗骂。

胡果跳上桌子，在梁木下面前低声说：“应该跟你的神父朋友有关系。”

“他？难道......”梁木下收住了嘴。

事件发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天空中就响起了螺旋桨的声音，几架警局的直升机从窗前掠过，原本楼顶也可以停直升机，应该是怕螺旋桨强大的风力会破坏案发现场，专业的刑警直接把直升机停在了楼下的空地上。

这时整幢大楼的公共广播里传出声音：“请楼内所有人员呆在你原来的位置，我们将派出警员一一排查，没有我们允许不得离开大楼。如果你有什么线索，可以马上联系我们。谢谢大家的配合！”

不知为何，警局出动了几百警力，将整幢大楼围得水泄不通。

很快，警察们根据监控器的画面，用计算机建立了大楼的立体模型，在案发时间段什么人、站在哪里、在做什么都一目了然，同时根据大数据库分析出大楼内每一个人的作案系数。

梁木下知道，所有的人、事、物在强大的量子计算机和大数据面前无所遁形，但假如是恶魔呢？计算机会相信这世上有恶魔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