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候,成廉急匆匆地走进大帐,看了一眼众人,凑近吕布耳旁低语了一阵。
却见吕布的脸色变得有些惊讶,略微思索一下,又看了一圈众将,抬头示意成廉:
“广兼,在座的都是我并州老将,皆如兄弟一般,有话就直接说与众人。”
成廉闻言点了点头,先走出账外,命账外的卫士守住营帐,这才转走进了营帐,众将都有些惊讶地看着成廉。
“方才我巡营时,发现有一队人正在悄悄地从我营寨后通过,人数大约千人上下,看样子并非前来偷袭我军营寨,我便命士卒守住营寨不许声张,特来报于温侯知晓。”
“千人?”
众人都有些惊讶,隐约猜出了这些人的目标。
“此必是城内派出的死士,定是为了那投石机而来!”高顺的话说出了众人心中所想,“城内守军据报不过万余人,若是打算夜间袭营,定不会只派这点人前往,只是不知他们是如何过的前方郭汜营寨。”
“想必是前方营寨自恃兵多疏于防范,没有发现这些人从寨前通过,便是通过我军营寨时,若不是我不经意间发觉,也是很难发现。”成廉捋了一下颏下的胡须,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正是因为前方营寨没有动静,我才觉得此事可疑,便没有命人惊扰他们。”
成廉说完,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说话,就连吕布也不主动开口。
“奉先,既然如此,我军索也如前军一般,装作没有发现如何?”事到了这个时候,见众将竟无一人提出示警,吕布的表兄魏越干脆挑明了话题,“我部只需牢牢守住营寨即可,攻击的是徐荣营寨,关我等何事?等那边有了动静之后再行定夺也不迟。”
吕布看向了众人,却见众人纷纷点头同意,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下后,吕布便拿定了主意,点头同意了魏越的办法。
当下众人离开了大帐,吕布随即下令士兵们严密警戒,以防敌军前来偷营。
安排妥当之后,众人一同登上了营寨中心出大型望楼,大家怀着看闹的期盼心遥望着远处黑黢黢的中军大寨方向,看看待会儿会有什么事发生。
夏的夜晚同样闷无比,田野间的蛙叫声响个不停,众人瞪得眼睛都累了,除了远处营寨中影影绰绰鬼火一般的灯笼以外,却是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知道那些人跑到哪里去了。
“难不成这些人是打算趁着夜色突围?”吕布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有些泄了气地念叨着。
“奉先,管他是突围还是袭营,只要我等能够守住我军营寨无虞便可,再等等看看,或许很快便有事发生。”
仿佛为了回应魏越的话一样,魏越话音未落,却见中军营寨方向隐隐有火光亮起,从开始的若隐若现很快变成明亮的一堆,火光越来越亮越来越高,在漆黑的夜幕下显得异常的刺眼。
随着火光的升起,又隐约传来若有若无的喊杀声,众人见了相视一笑,人人心中都是明白——投石机被烧了。
大家顿时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纷纷指着远处的火光品头论足,仿佛起火的不是自家营寨,而是袁术军营一样,吕布更是指着火光喜笑颜开:
“着了!着了!徐荣小儿,这投石机着了,我看你如何按样制作!哈哈哈!!”
众人纷纷掂着脚看着远处的营寨,只见随着火光的升起,营寨中亮起无数的火把,成片的火把纷纷向着一个火光方向汇拢过来,很快又成了一条火龙,向着自己的方向移动着。
“看来是敌军逃回来了,是否冲出去拦住敌军?”吕布看着远处渐渐接近的火龙,向着旁的高顺问去。
“夜色漆黑敌不明,也不知是否另有敌军来袭,索闭营寨擂鼓,就是明徐荣相问,我等也有话说。”
吕布点头同意,旋即对着箭楼下一声大喝:
“来人!传令下去,闭营寨擂响战鼓,任何人接近营寨,一律以弓弩之!”
吕布下完命令,转顺着梯子爬下箭楼,背负着手踱回自己的营帐睡觉去了。
不大一会儿,吕布营中的战鼓犹如雷鸣一般响了起来,火把将营寨照得亮如白昼,声势虽然浩大,却并不开门出战,营寨外弓弩程之外,一群黑影慌慌张张地打着火把跑过,也不知道是逃兵还是追兵。
前方郭汜的营中也点起了火把,有模有样的跟着并州军擂鼓,漆黑的夜色下,也不敢轻易出寨,几个营寨乱哄哄地折腾了一整夜,直到东方泛白方才停了下来。
徐荣的传令兵早就来到了营寨外,召集各路将领前去集合,吕布悠闲地洗漱完毕,带着高顺策马驰向徐荣大寨,出了营寨没多远,就看见脸色铁青的郭汜领着随从们疾驰而来。
吕布与郭汜互相打声招呼,一同向着中军营寨驰去,快到来到营寨门口时,只见野地里有片黑乎乎的灰烬,想必就是这些天来一直耀武扬威的那四台投石机的遗物了。
徐荣的一张脸仿佛能够拧出水来,沉无比的目光从众将上缓缓而过,众将也一个个端直了体,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大帐里鸦雀无声。
贾诩哭丧着脸坐在座位上,作为负责投石机的主官,这次昂贵无比投石机被烧毁,他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大将军,投石机被焚,贾诩之罪也,请大将军治罪,我也自会向太师请罪。”
沉默了许久之后,贾诩终于首先开口打破了宁静。
徐荣却没有去接贾诩的话头,他的目光在众将上扫来扫去,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吕布上。
“温侯,昨敌军夜袭,为何不见温侯提前预警?”
早就想好说辞的吕布面色如常,微笑着对着徐荣一抱拳:
“夜色漆黑,敌军有备而来,我部巡逻士卒并未发现任何敌军前来,自是无法提前预警,想必是敌军特意绕过了我军营寨。”
“巡营士卒为何难以发现?”徐荣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言语间带着不善,“负有巡营护卫之责,竟然没有发现敌军来袭?为主将该当何罪?”
吕布心知这是徐荣存心找麻烦了,不去向责任最大的贾诩问罪,反倒第一个找上了自己,不由得一阵冷笑:
“吕布巡营士卒,皆按正常巡营路线巡营,若是敌军有意避开,自是难以发现!有无罪责且不论,即便是有罪,也是前军之罪,敌军来袭时,前军为何也无示警?”
郭汜的眼睛滴溜一下大了起来,见吕布的矛头指向了自己,再这么躲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连忙起对着徐荣躬一礼:
“大将军,前军巡营士卒甚为尽力,士卒们一直在营寨周围反复巡逻,想必是敌军特意绕过营寨隐蔽前来,如此暗夜之下确实难以发现,我营寨士卒已是竭尽心力护住营寨免于被袭了。”
郭汜如此一说,徐荣心中暗骂,见众将的目光全都看向了自己,也只能点头同意郭汜的说法,自己营寨被袭,若是以此强行治前军的罪,众人必定不服。
徐荣示意郭汜落座,目光却又盯住了吕布:“此事的确怪不得前方营寨,我再问你,敌军逃跑之时,为了不见你军出营拦截?”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徐荣在借题发挥了,大家都是领兵的将领,如此暗夜的况下,谁都知道夜间被袭的况下,不可轻易出击,唯有紧闭营寨强弓硬弩伺候才是最正确的对策,何况是董军最善于打仗的徐荣?
吕布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他强压住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方才对着徐荣一抱拳:
“暗夜被袭,当紧闭营寨以弓弩之方才是应对之策,大将军久经战阵,就不需吕布提醒了吧?”
“镇西将军言之有理,然用兵之道却无定式,昨夜中军已经追出营寨,并州军却不出营拦截,乃失职之罪也!”
“大将军,前军营寨同样也不曾出营拦截,为何单单问我吕布之罪?”
吕布的嘴角有些哆嗦了,这种明明白白的倾向指责让他无比的愤怒,然而徐荣却仿佛没有看见一样,只是冷冷地一笑:
“前军乃是步军,暗夜追击速度缓慢,并州军乃是骑兵,为何不去追击?”
吕布还要来开口辩解,徐荣却根本不去再听,挥手止住了吕布,手扶桌案长而起:
“营寨被袭,四台投石机全部被焚,数万金资财瞬间皆没,此徐荣之罪也,我自会遣使向太师请罪。”
听到徐荣这么一说,贾诩连忙起向徐荣躬施礼:“投石机被毁,乃是贾诩之罪,贾诩自当向太师请罪,与大将军无关。”
徐荣伸手示意贾诩落座,负手来到大帐当中环视着众将:
“若是鲁阳无法攻克,在座诸位皆是罪责难逃!还望诸位能够勠力同心,早攻克鲁阳,以报太师知遇之恩!”
众将齐声应诺,却见徐荣又冷冷地看了吕布郭汜两人一眼,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立:
“昨敌军退走之时,前方营寨闭营不出,致使敌军逃脱,失职之罪不可不察,郭汜罚俸一月,吕布罚俸三月,今之事到此结束,士卒歇息一天,诸将请回!”
徐荣说完转离去了,众将也纷纷离开了中军大帐。
吕布只觉得一股血直冲头顶,握刀的左手关节“嘎巴嘎巴”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