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变得越发清晰,向阳再想躲藏为时已晚。于是他将左手放于身后,攒起一小束火焰准备伺机而动。
神经紧绷的向阳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半空中悬着一团黄色的火焰,他屏息凝视着正向他靠近的火焰,而这时向阳身后的火焰温度也在急剧的升高,用以应对他想象中要发生的搏斗。
当火焰离他只有两丈远的时候,向阳终于看清楚火焰背后的人——蓝昕霖,右手提着灯笼缓慢的向他走来,看得出此时蓝昕霖也是异常的谨慎,停在离向阳一丈远的地方就站立不动,而向阳也将身后的火焰熄灭,装着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径直走了过去。
蓝昕霖看清楚眼前的人,左手拍着胸脯说道:“原来是你啊,吓死我了。”
向阳先发制人的问道:“这么晚,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钱庄的女眷住的地方啊,我当然住在这里。”蓝昕霖被向阳这话问的有一些蒙圈,黑夜中向阳眼珠直转,赶紧接着问道:“我是说你何深夜还要出来。”
蓝昕霖指了指她的身后,“去那边再说,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向阳跟着蓝昕霖走过一小段距离,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楚这里摆放着一个露天石桌,蓝昕霖将灯笼放石桌旁的一颗景观树的树杈上后,自己坐在一个石凳对向阳说道:“你也坐下吧,这里是个花园。”
向阳坐在蓝昕霖的对面,蓝昕霖脸上的手掌印此时已经消失在她俊俏的脸颊内,只是脸上的几处淤青破坏掉这幅趋近于完美的画卷,在这微弱的火光的映照之下,暗与火的融汇又在此时给俩人增加一丝诡异的氛围。蓝昕霖双瞳似剪水,就这么看着向阳,过了一会她才开口道:“不知公子名讳?”
“聂炎,不是什么公子。”向阳回道,还好杨延琢已经为他们三人准备妥当,包括客栈登记的名字都一并弄好。
“我叫蓝昕霖,刚来这,有些睡不着,白天光是洗衣服没时间干别的,趁她们都睡下后,出来看看星星,你呢?为什么会来这里?”
容不得向阳多加思考,他胡乱扯出一个理由:“额,我是个夜猫子,就随便逛逛,黑灯瞎火的走错了地方。说起来今天夜晚没有月亮啊,难怪满天繁星的。”他想就此把这个话题结束,但这个理由连自己都无法说服,更何况其他人。
“你喜欢晚上出来玩?”蓝昕霖歪着头问道。
向阳没想到蓝昕霖就真信了他的话,一时语塞,话语有些磕巴,“也不是那么喜欢,只是这么多年,不到凌晨我睡不着。屋子里一堆男的,还不如出来看看。”
蓝昕霖饶有兴趣的看着向阳点头道:“喔,是吗?”
“是啊,钱庄的人对你还好吗?”向阳此时对蓝昕霖产生新的认知,原本以为是个小家碧玉,无比温顺的女子,但刚才他从蓝昕霖的眼神和话语中分明感受到一丝挑逗的意味。
“这个女人不简单。”向阳在心里对她做出一个初步的评价。
“她们对我挺好的,看我是新来的脸上有伤,都过来和我聊天,劝慰我。晚上还帮我弄来新的床被。受够那人的责骂,现在身边多上这么多友善的人,一时间还怪不习惯的。”蓝昕霖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嘲弄,不过是对自己而言。
“那就好,我还得找回去的路,就此别过。”向阳起身就朝原定的方向走去。蓝昕霖在他身后喊道:“喂,聂炎,这里有灯笼。”
“不用,我目力好。”向阳急促的往回走着,而蓝昕霖看着向阳远去的背影,也不说话,手中抬起的灯笼也放了下去,看不清现在是何等表情。
向阳又七拐八拐的走了一遭,终于看到熟悉的回廊,他打量着回廊的四周,确定没有任何动静后,他才小心翼翼的沿着来时的路想着回到住所。而早些时候,吴淼水和杨晟睿决定寻找灯火亮起的地方,看看有什么发现。
吴淼水和杨晟睿找着找着,看见有一间房此时门户向外透着亮光,而这间房处于整个楼体的最外沿,左侧的墙壁由青砖砌成,于是俩人轻手轻脚的走到墙壁拐角处,停下来先张望四周的环境。
半晌后,俩人发现两个护卫打扮的从房间里走出来,门槛处还站着一个人,定眼一看居然是刘管事,正对着两个护卫吩咐着什么,两名护卫退下后,刘管事探着脑袋左右看了看,吴淼水和杨晟睿赶紧收回目光,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俩人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
“没看错的话,那人应该是刘管事,算是来对了地方。”说罢吴淼水的耳朵贴在墙壁上,“听不清楚,但是我听了里面除刘管事的声音外,应该还有别庄主,我要隔近点听。”
吴淼水刚走出两步,就被杨晟睿拉回探出的身子,“你这样走路就算没有声音,你的影子也会被照在窗上,我在这为你把风,你佝偻着身子慢慢的找到能听清楚的位置,千万别抬头。”
吴淼水点头,侧躬着身子一步一步的沿着窗户底下的墙壁缓慢的走着,耳朵也不停地抖动着,接收里面传出来的微弱的声音,只是平时三步远的距离,吴淼水就感觉浑身上下非常的别扭。不过好在耳朵能听到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将左耳贴紧墙壁,身子定格在一个特殊的姿势上,对吴淼水的腰和双腿的承受能力有着异于常人的要求。
“老爷,这几日的账目都弄好了,请您过目。”
随后吴淼水听到了书页翻动的声音,许久后,别英林的声音才响起:“很好,辛苦你了。”
“作为下属这是应当的,明日一早属下就把账目送到账房。”
“不必,以后的账目就放在这儿吧,别人我都信不过,最近紫平不那么太平。”
“老爷可是为山岗一事担忧?”
“那件事就算查到最后也不会把钱庄怎么样,可是生意讲究名声,到时候名声一毁,生意还做的成吗?”
“老爷,您说前面那么多次都没出什么问题,单单这次就捅出这么大个篓子,其中必然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隐情,会不会是那些大。”
“打住,小心隔墙有耳,你老爷我能够在紫平呼风唤雨,就是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没人不说话,多少人都是祸从口出,特别是咱们这看似风光却没有多少反抗能力的商人。”
“老爷教训的是,但是属下有一件事始终不明白。”
“说吧,什么事?”
“私贩人口可是死罪,老爷为什么要,要做这种事情。”
“胡说!老爷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别英林的语气明显加重了许多。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刘管事跪地求饶。
“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还不清楚?这件事不许再提!”
“是,属下这就下去。”
“等一下,今天我特意让那几个年轻人干些粗活累活,暗中观察很久,几个人表现的完全不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接连干那么长的时间,连个大气都没喘几声,你明日派人多盯住他们,有什么异样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老爷为何还要留着他们?直接让他们离开不是更好?”
“如果他们是带着某种目的而来的,就算把他们赶出去,他们也会想尽各种办法来达成目的,到时候敌在暗我们在明处,处理起来反而更加棘手。而把他们留在咱们眼皮底下,咱们成暗处的人,主动权就掌握在我的手中,明白吗?”
“老爷英明。”
“对了,紫平府的眼线这两天有什么消息?”
“目前还没有,要不找人去探探口风?”
“大可不必,动的多,难免会打草惊蛇,你退下吧,明日找几个身手出众的护卫守在这里,多事之秋要多加防范。”
“是。”听到人的走动声,吴淼水佝偻着僵硬的身子迅速的回到杨晟睿身旁。
“怎么样?”杨晟睿问道。
“回去再说。”吴淼水神色凝重的说着,此时他也顾不上身体的不适,俩人等刘管事的身影离去后,悄悄地回到住所。
而向阳回到住所后,脱下衣物,躺在铺上,里面依旧是此起彼伏的酣睡声,他怎么也睡不着,一方面没有看到吴淼水俩人回来,不免有些担忧,另一方面自己的手腕伤势比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他能感觉到手腕处有明显的积水,比之前肿大将近一倍,虽然这点伤他承受的住,但自己好端端的手肿了,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这将对他之后的行动带来很大的不便。
他现在闭上双眼强迫着自己入睡,可没过多久向阳突然睁开眼睛。
“不对,当时我和蓝昕霖距离至少有五丈远,她是怎么听到我的脚步声的?难道是我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还是她听力过人?”向阳在心里越想越疑惑,“那么晚,一介弱女子,人生地不熟的,敢一个人独自在外看星星,就算是真的能听到声响,还敢提着灯笼走过来,她难道没想过万一她面对的是一个歹徒,后果会是如何?这女人绝对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