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六豹子!”
“今天怎么这么多豹子?”
“快下快下,老子还等着赶本!”
“买定离手!”
赌坊一如既往的嘈杂,其中也不乏赌徒之间的口角,但九鼎坊作为紫平乃至整个帝国排的上名号的赌坊,里面自然有大把的护卫看守,故而即使赌红眼的赌徒们纵使心中认定庄家有诈,却依然不敢太过造次,否则下场和之前门外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男子无二。
但十赌九诈,庄家想要获取暴利,必然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占尽优势,但这些都见不得光,更别说九鼎坊这块在其他赌坊眼中的肥肉,一旦被抓住小尾巴,必将万劫不复。那些低劣的出千手法,比如在骰子里灌水银,做记号等自然是不会出现在赌桌上。这时候赌姬便应运而生,利用打扮的靡颜腻理,婀娜多姿的赌姬来吸引赌徒,而且很大程度上的削弱赌徒的注意力,给了庄家暗中操纵的空间。
九鼎坊内有许多隔间,每个隔间内都摆放着大大小小数张赌桌,向阳来回扫视期间,就发现赌桌上大约有一半是赌姬在充当庄家,而往往这些赌桌最热闹。
“不知各为官爷想要赌些什么?小的这就去安排。”赌坊内一个管事打扮的男子谄媚道。
“诶,不用安排,这里就行。”向阳指着面前这桌上的一堆玉片笑道。
管事也是一脸笑意的朝身旁的两名护卫使了个眼色,很快这桌上的几名身前筹码稀少的赌徒被这两名护卫给强架着赶出了赌坊。
“各位官爷,请。”
说话间,几碟精致的茶点便端上来。
“你们玩不玩?”向阳回头对这群表情有些窘迫的捕快询问。
“我们看着捕头您玩就行。”为首的孟庆滓赶紧摆手拒绝,他们被送进紫平府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嗜赌,这好不容易将心中的欲望压制下来,要是再忍不住上了赌桌,不仅刘正丰不会轻饶他们,免不了被家里来一顿毒打。
向阳坐下后,发现面前这位赌姬正打量着自己,便礼貌性的颔首向对方打起招呼,赌姬也是迅速回敬。而后向阳看了看自己这空空如也的桌面,扭头望向脸上写着不悦的纪瞻,纪瞻翻着白眼,手从袖口中拿出一张银票。
“五百两,要还的。”
“放心。”
在兑换筹码后,向阳便仔细打量起赌具和庄家,赌姬长得娇媚,身着一身墨色,袖口异常宽大的直裾,举手投足间无不给在场的赌徒以莫大的冲击。而桌上的赌具很独特,是一堆用白玉石制成的小指指甲盖大小的圆盘状玉片,赌的方式便是由庄家用骰盅扣在这堆玉片上,庄家挪动骰盅,带走一部分的玉片,然后开盅,同样由庄家数这些玉片的个数,来确定单数或者双数,赌徒只需压单或双即可。
久经沙场的吴淼水对向阳说过,赌博时肯定要先试探试探赌桌上的虚实,像这种压单双的赌法,没有通杀,庄家赢钱很简单,保证压对的比压错的少就行,所以通常赌桌上有一到两名庄家请的托,像那些一直大喊大叫,或者赌了很久面前的筹码却变化不大的人大概就是托。
赌妓先是拿起骰盅露出底面亮给在场的所有赌徒察看,意思就是里面没有做手脚。随后将骰盅底面正对着那堆玉片,迅速的扣下,随即将骰盅贴着桌面放置在赌桌中央。
“买定离手。”
赌姬说着伸手作出请的手势,示意赌徒们下注。而赌徒则是左顾右盼,赌红眼的他们根本不会思考,在没有外因干扰的情况下,这就是个纯粹的比拼运气的赌法,大多凭直觉或者盼着有能人带着他们赢钱,而这些能人往往是将他们兜榨的一滴不剩的赌托。
不一会桌上硕大的单双二字上摆满品质不一的筹码,但这次显然压单的比压双的多,于是向阳便将价值一百两的象牙筹码放在单那一边。
“开盅!”
赌姬用手中的短尺每五个五个的数着,不一会就剩下三枚玉片。
“一百二十三,单!”
压单的赌徒欣喜若狂,而压双的自然而然的捶胸顿足,输掉所有筹码的赌徒有的黯然退场,更多的则是念念不舍,在赌桌间来回游荡,伸出脖子幻想着有朝一日将桌上的筹码通通赢回来。
“这鱼钓的有点意思。”向阳心里想着,一边吃着茶点一边不经意间在桌上各个赌徒脸上以及手上徘徊巡视,一般的赌托怕被人发现,出于紧张手上都会有些习惯性的动作,对付这种吴淼水信手拈来。至于那些技艺精湛的赌托,往往会在最后露出马脚,那时就算被发现,也于事无补。但吴淼水根本不会思考这样的问题,因为他自身便是最大的那个赌托。
“九十八,双!”
“一百零一,单!”
“七十七,单!”
“八十一,单!”
“一百三十七,单!”
“八十六,双!”
。。。。。
十多轮下来,向阳面前原本价值五百两的筹码少了将近两百两,而且其中的过程给向阳的感觉就是有赢有输,第一次赢下一百两,第二次输掉一百五十两,第三次向阳下意识的将筹码的数量减少,然后便赢了回来,因为又赢下一些筹码后,向阳加大赌注,结果又赢下这一轮,抱着乘胜追击的态势,向阳一下子将三百两的筹码压在“双”上面,结果血本无归。
虽然表面看起来是有赢有输,但整体上赢的筹码加起来要显著少于输掉的筹码,以至于最后一轮即使向阳赢下八十两筹码,却依然输掉将近两百余两的筹码,可谓是温水煮青蛙。
不过输掉筹码的过程是值得的,经过向阳的细致观察,在他上赌桌的这段时间里,算上他桌上的赌徒在十至十五名之间来回不定,其中有六人一直坐在赌桌上,六人当中有三人面前的筹码是减少的,有三人面前的筹码在逐步的增多,那三名筹码减少的赌徒和向阳情况差不多,属于那种比较谨慎而且会赌的类型,另外三人都是输少赢多,手上也没什么特别的动作,但正是由于他们没有多余的动作,影响着在场的许多赌徒潜意识里认为跟着他们几个下会赢钱。
随着这桌的赌徒越来越多,桌上的筹码数目相应的比之前多上数倍不止。这时被向阳重点观察的三人中的一人——坐在向阳左侧的身着绸质博衣大带,剑眉青年男子在赌妓将骰盅置于赌桌中央时,把玩起面前堆积如山的筹码,并且开口道:“一直玩小的到天黑也赢不了多少,不如来把大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男子说完后抓起一大把筹码丢在“单”这一边,他这一举动顿时吸引住在场所有赌徒的注意,很快一些赌徒便跟着男子压“单”。此番下来“双”上的筹码要显著少于“单”上的筹码。
“一百二十,双!”
赌桌上的咒骂声顿时不绝于耳,输掉将近一半筹码的男子已是怒上眉梢,却并未对庄家发难,反而拍着桌子起身冲着向阳正对面的一位文弱书生怒吼道:“老子观察你很久,你十把里面有八把赢,这次又是赢,说!你是不是和庄家串通好讹我?不说老子今天让你出不了这个门!”
男子三言两语便将输掉筹码的赌徒心中的怒火转移至这看起来孱弱的书生身上,书生神色慌张的摆着手辩解:“你胡说!在下只是今日气运较好而已,我这筹码也不过百来两,怎么会串通好,你休得辱人清白!”
“哼!小子,我会盯着你,你敢有丝毫的小把戏,看我不撕了你!”男子说完愤愤的回到座位上,赌局继续。
正是由于男子刚才在向阳眼里看来是反常的举动,让向阳盯着那些筹码时误打误撞的观察出赌姬开盅时的细微的不同之处,赌妓开盅时手拿骰盅的方式有些许的变化,赌姬开盅的右手五指有时全部握住盅身,有时食指会按在盅顶上,而且貌似没有规律。
这一难以察觉的细节让向阳开始怀疑起盅或者玉片是否有古怪,在一次开盅后,向阳装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拿起一枚玉片,放在手心上端详。
“这玉片是用何种玉石打造的?相互之间如此剧烈的撞击下,竟完好无损。”
“启禀官爷,这是掌柜特意从南月运来的白月石,质轻且韧。”赌姬柔声应道。
“不错不错,到时还请掌柜忍痛割爱一批白月石,拿来制成腰牌甚好。”说完后,向阳将手上的玉片放回玉片堆中。
“六十八,双!”
“六十九,单!”
。。。。。。
“有点意思。”又是十来轮后,由于向阳跟着书生下注,手里的筹码从三百变成一千,收网的时刻终于来临。
这一次向阳不等书生或者身旁的男子下注,率先将所有的筹码置于“单”上面,不出所料,书生同样将筹码压在“单”上,经过这么多轮的赌博,在场的绝大部分赌徒都相信书生的气运,于是都跟着书生压在“单”上,而“双”上只有寥寥可数的数十两筹码。
待所有人下注完毕后,此时赌姬将手放在骰盅上,而食指并未按在盅顶之上,向阳暗自一笑,漫不经心的活动着手指。就在赌妓将要揭开骰盅时,突然发出“嘶~”的一声呻吟,骰盅有重重的盖在玉片之上。
斗大的汗珠从赌姬额头上滴落,面色难看的用左手捂着刚才准备揭开骰盅的右手,骰盅久久的伫立在赌桌中央。等的不耐烦的赌徒大声嚷嚷道:“搞什么?还不快打开,小爷等着赢钱了!”
最终赌妓颤颤巍巍的用左手将骰盅揭开。
“八十三,单!”
看着面如死灰的赌姬和书生以及身旁的男子,向阳拍了拍手示意已经沸腾的赌徒安静。
“九鼎坊涉嫌欺诈,查封!所有人不准离开,如有反抗者,就地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