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紫平百姓的热情高涨不同,门庭若市的紫平府上上下下都被这数不尽的虫子给弄得鸡飞狗跳。谁能想到这告示贴出去没出一个时辰,收到的蜈蚣以及蚰蜒就超过两百余条。
蚰蜒还好,因为难抓,送来紫平府的大多被脑袋开花,而这蜈蚣,不仅数目众多,蜈蚣在事先准备好的容器里拥挤在一起,来回穿梭间扭动着数以千计的触角,看的侍卫们是头皮发麻。
“敢问前方是向班头?”
向阳正准备着回谭府,听见身后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扭头只见一名青年男子朝自己这边靠过来。
“你是?”面前之人向阳倒是有些眼熟,但一时间说不上来是谁。
“哦,在下是虎堂的班头卜潺,久闻向班头大名,幸会幸会。”卜潺拱手笑道。
“我的大名?怎么,我很出名吗?”
“不知向班头可否与卜某共饮一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前之人又是自己的同僚,向阳也不好拒绝,俩人一同来到紫平府附近的一家酒楼。
菜还未上齐,向阳率先开口道:“卜班头找我是有事?”
“我这点小心思果然瞒不住向班头。”卜潺尴尬的轻笑一声,“向班头,是这样的,你我都为这牛大年一家的惨案奔波,大人令卜某去查乌头一事,虎堂中人这紫平城大大小小的药铺,医馆都暗访了一遍,其中仅有回春馆和九珍坊不确定,回春馆自然不必多问,而这九珍坊,卜某觉得嫌疑很大。”
“怎么个大法?”虽然前日自己去九珍坊时,与那傲慢无礼的管事有些冲突,但向阳深知办案最忌讳意气用事,需公私分明。
“今日卜某和手下去九珍坊打探消息,可偌大个九珍坊内仅有一名管事,而且那名管事明显对经过乔装打扮的卜某有所提防,听到卜某提及乌头,管事在一瞬间变了脸色,虽然很短暂,但依然被卜某捕捉到。后来卜某与手下在九珍坊附近蹲伏,却鲜有人进出九珍坊,而且原先时常出入于风流场所的九珍坊大公子朱霖在案发后不见踪迹,种种迹象表明这九珍坊与此案脱不了干系。”
听卜潺这么一讲,九珍坊确实非常反常,但并不能断定其嫌疑,“这些恐怕还不够吧?”
“确实如此,但在卜某和手下的多方打听之下,从九珍坊附近的一乞丐口中得知,九珍坊每隔一段时间会派遣商队去各地收罗药材,前些日子就派出过商队。”
“这有问题?”向阳不解的问道。
“商队常去的地方有很多,其中就包括产有名贵药材乌头的通州,而且护送商队的是青虎镖门。”
“青虎镖门!”这让本就存疑的向阳立刻确信九珍坊与此案有关,但向阳转念一想,中间似乎有不对的地方,立刻脱口而出道:“乞丐,你说是乞丐告诉你的?”
“对啊,我见那乞丐顶着日晒在街边乞讨,想着从他口中询出些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他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问过那名乞丐,他是说九珍坊隔段时间就会将积攒下来的药渣运出来,他们这些乞丐能从里面扒出不少好东西,于是乞丐都盯上了九珍坊。”
“可那乞丐怎么知道九珍坊是从通州运来药材的?”
“这。”
“快带我去找那名乞丐!”
说话间,向阳已经冲出酒楼,卜潺见状也赶紧起身想要追去,这时店里掌柜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喂!你们还没给钱呢!”
卜潺停下脚步,焦急的问道:“多少钱?”
“一共十两银子。”
“给,不用找。”卜潺将一锭银子拍在柜台上,火急火燎的跟上向阳的脚步。
二人来到当初卜潺发现乞丐的砖瓦堆旁,从这个角度能清楚的看到九珍坊早已合上的大门,而那名乞丐却不见踪迹。
“他先前明明在这的,人呢?”卜潺皱着眉嘀咕道,而向阳却不像之前那么焦躁,乞丐的不知所踪正好说明他与此案有关,既然乞丐是在向他们提供线索,至少可以认为乞丐目前为止是站在他们这边,对他们有利。
“你还没告诉我找我来的目的。”
面对向阳的质问,卜潺也冷静下来,“卜某认为想要查到九珍坊与此案的联系,需要打入其内部,那么混入商队是最好的选择,卜某从乞丐口中得知,商队应当在这两天归来,向班头身手了得,不知向班头能否助卜某一臂之力。”
“行,这事交给我,你们去寻找那名乞丐。”
“多谢向班头!这酒还没喝成,要不咱们回去?”
“罢了,我要去准备准备。”向阳摆手拒绝,说到混入商队,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变为其中一员,沈篪的能力再合适不过。
翌日清晨,向阳拿着昨日从沈府讨来的一枚晶莹剔透的墨绿色宝珠前往城西的城卫司,他得和城卫司的司长沟通一番,让看守城门的城卫盯紧进入紫平的车马。
向阳刚来到城门口,便看见等候多时的卜潺,对方明显昨夜未睡好,耷拉着身子一脸疲惫的朝向阳走来。
“走吧,我带你去见城卫司司长樊登。”
向阳也不言语,跟随着卜潺的脚步来到不远处的城卫司。城卫司贴着靠近西门的内墙,其建筑之朴素可以说是毫不起眼,牌匾上镌刻的“城卫司”是仅有的威严,这时的城卫司也忙碌起来,不少城卫领着腰牌准备去城门口巡逻排查,守在司门口的一名城卫见捕快打扮的卜潺向其走来,拱手向迎道:“樊司就在里面。”
与城卫司质朴无华的外貌一致,其6内部的结构装饰也是极为简陋,毕竟这里只是供城卫们集散的地方,除去陈列在角落的一些刀枪之类的兵器,已应对特殊情况外,单有一张供城卫司落脚的桌案。
俩人刚一进门就听见“呲溜呲溜”的响声,一名相貌粗犷,虎背熊腰的黑面男子正就着馒头吸吮着碗里的粥,男子见二人进来,爽朗的笑声顿时让萎靡不振的卜潺清醒过来,“哈哈哈,还以为两位一时不会过来,樊某饿得慌,就先吃上,两位莫要见怪。”樊登说完端起碗,余下的白米粥尽数被其吞入腹中,此人也不顾形象,放下碗后,用手背随意的擦拭着粘黏住不少米汤的络腮胡,可谓粗人中的粗人。
“两位有何贵干?”言语间樊登眼睛不住的打量着卜潺身旁的向阳,同样的,向阳也注意到面前这位不怎么讲究的城卫司司长樊登,樊登的左眼上有一道旧疤,眼黑连着瞳孔覆盖起一层浊黄,即使此时的樊登平静如水,那股凶狠劲依旧从这只浊眼中迸射而出。
“话不多言,还请樊司多多留意九珍坊的商队,若发现九珍坊商队进城,务必将其拦下。”卜潺拱手道,樊登又是大笑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没问题,九珍坊的车马我熟的很,前些日子就从西门出去过,我让暗哨注意些,保证车马还未到紫平城就通知尔等。”
“那甚好,多谢樊司鼎力相助。”
“哪的话!能协助紫平府办案是樊某以及守城兄弟们的幸事。”
“哪里哪里,等这桩案子一破,卜某一定请城卫司的兄弟喝酒!”卜潺笑着扭头看向向阳,“卜某要去寻那乞丐,向班头你是?”
“我就留在这,以免耽误时辰。”向阳留在这的原因有二,一是怕耽误时辰,二是想要趁此机会拉进与城卫司的关系,李侍庸口中的十年前襄儿父亲犯下的疑案还等着自己调查清楚。
“卜潺先行告辞。”
待到卜潺离开,樊登收敛笑容,起身道:“樊某去通知守城的兄弟,要不向班头坐一会?”
“行。”望着樊登离去的背影,向阳很想从他的口中了解到关于襄儿父亲生前的事迹,但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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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香坊,看守在庭院里的孟庆滓、纪瞻二人发起牢骚。
“你说这班头去办案也不想着带上咱们俩。”孟庆滓有些不满的嘀咕道。
“呵,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累赘。”
“说我,你不一样。”
“不知道是谁前两天哭爹爹告奶奶的求我帮忙,就你那衰样,难怪南溪姑娘看不上你。”说着说着,纪瞻便开始例行的数落起孟庆滓来。
“哪,哪有,明明是她有眼无珠。”纪瞻的话明显戳中孟庆滓的软肋,弄得他的脸胀的通红,可反驳的话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你心里那点龌龊事谁不知道,她看得上你才是真的有眼无珠。”
孟庆滓被说的哑口无言,心里莫名的沮丧,没几载便要迈入而立之年的他依旧一事无成,反倒成为别人眼里不学无术的败家子。这一次,他决定痛改前非,不为别的,争心中那口气。
桂香坊内酒香四溢,葡萄叶上的露水才刚淡去,夏虫开始一日的鸣叫,孟庆滓眼睛停留在凉棚下的酒坛上,回想着这几日来可能疏忽的地方,嗅觉敏锐的他收缩着鼻孔,突然眼前一亮,赶忙跑到凉棚下,将盛有桂花酿的小坛打开,闭上眼仔细的嗅起来。
“诶,你干啥啊?要是这些酒坛被你不小心弄破,大人怪罪下来,我可帮不了你。”
孟庆滓不理会纪瞻的责问,没过一会,只身跑进酒窖,拿起一坛接一坛新酿的桂花酒,同样嗅着从坛内散发出的酒香。
“纪瞻,这酒窖内外的桂花酒散发的味道有些不一样,外面的桂花酿味道要更淡一些。”孟庆滓一脸严肃的喊道。
“是吗?我来闻闻。”
纪瞻将信将疑的拿起凉棚下的一坛桂花酿,走到站在堂屋门前的孟庆滓身旁,接过其手中的酒坛,对比着来回在两坛酒上闻着。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同,会不会是酿造的时长不同的原因?”
“酒放置的时间越长味道越醇香,怎么会有陈酒比新酒味道更淡的说法。”
“你的意思是说这酒有问题?”纪瞻指着手里那坛新酒问道。
“对,咱们得赶紧通报给大人。”
“行啊孟庆滓,不愧是在胭脂堆里摸爬滚打多年的男人,这都能让你闻出来。”
“去去去,你不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