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望海国,秋田县。
从飞龙国天雄城,被掠来的人们各个面黄肌瘦。
他们目光呆滞的站在道路两边,围观着一辆平板牛车,这牛车不见牛,由两个干瘦的男人拉着。
车上立着一根柱子,上面绑着一个黑瘦的男人,低垂着头,上身光着,露着肋条和几处鞭痕。
孟少志走在牛车边上敲着锣,反复的喊道:“累死牲畜游街,立道旁三日,每日十鞭,警示乡亲!以儆效尤!”
“哐”
牛车停下,一个望海国的士兵,走上前去,挥起鞭子。
传来了黑瘦男人,嘶哑的喊叫声。
飞龙国被劫掠来的一众乡亲,麻木的看着自己同乡半死不活的样子,听着他的哀叫,没人有半点反应。
人群里传来了一个三四岁孩童稚嫩的声音,问道:“爹,为什么李叔叔要被打啊?”
“啪”的一声后,又传来了这个孩童哇哇的哭声。
齐志明的骑兵队,远远的从北方走了来,每个骑兵都是两骑或三骑,身后的马上都驮着几袋大小不一,且未装满的粮食口袋。
众人知道那是齐将军从雪狼国抢来的粮食,纷纷吞咽着口水把路让开。
眼睛流露出贪婪饥渴的目光。他们还记得当初在天雄城,齐将军为自己发过救命粥。
却已然忘记了也是他带兵围困了天雄城。
齐志明挥手致意,神情凝重的走到那个累死牛的男人前,问道:“这个人犯了什么错啊?”
孟少志恭敬的答道:“恭喜将军凯旋而归,此人累死了一头牛,是大名王借给咱们的,咱们给累死了,也没得赔,只能领罚。”
齐志明唔了声,对众人高喊道:“秋田县的父老乡亲们!我齐志明回来啦!给大家带来了粮食,大家不用再挨饿啦!”
众人沉默片刻,一片欢呼。
孟少志望望长长的骑兵队伍,长嘘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夜晚,守备府大厅内。
厅内极简朴,椅子也仅仅只有三把。
齐志明、李玉、孟少志三人对座,孟少志慎重的说道:“将军,此次虽劫得些许粮草,可也不够这一万五千人吃几天的呀!将军怎么就夸下了如此大的海口!”
齐志明道:“孟县长,当时我看众人围在道旁看那受刑之人,情绪有些激动,怕引出什么事端,故而稳定一下他们的情绪。”
孟少志苦叹道:“唉,如此一来,不给那些贱民分够粮,竞赛分粮之计,肯定会被他们认为是一种制裁了。”
李玉说道:“孟县长,竞赛分粮之计,如今已经没什么用了,你没有发现?近段时间来,他们第一名基本上都是轮着来的,开垦的进度也慢了下来。”
孟少志以为李玉是在责怪他,紧张的站起来说道:“属下失职,未查有失,还请军师大人原谅。”
李玉笑笑说道:“无妨,也不能怪你,本来这也是权宜之计,如今他们既然想到轮流做第一,不用便不用了吧。根本的问题还是缺粮,我相信有了吃的,他们还是会好好干活的。”
齐志明和孟少志两人皱着眉点点头,却还是没有解决一万多人吃饭的办法。
李玉说道:“将军,你可知道如今的季节,正是围猎鲸豚的时候?”
齐志明摇摇头说道:“愿闻其详。”
李玉说道:“望海国有冬季猎海中鲸豚的传统,冬日里的鱼儿们是最肥的时候,渔民们用十几只船拖起一张大网,将鲸豚都赶进一个海湾,然后再用棒杀之,每每都可以得到数十万斤肉。”
孟少志先咽下一口口水,喜道:“那敢情好,这群贱民已经许久未吃过肉了。定可安定民心。”
李玉继续说道:“孟县长莫急着高兴,我们没有船,并且那些海湾也早被人占了。
最大的海湾是属于北道城主汤不世的太地町,要想取得鲸肉,还需齐将军费些周折。”
齐志明猜出来李玉是什么意思,为难的说道:“只怕大名王仍下不了决心,汤不世也不是好惹的角色啊,我若去劫他的东西,恐怕。。。还是算了吧,不要影响大名王推行四民平等的事情。”
李玉又道:“我们可以买啊,或者拿东西换。”
齐志明道:“他未必肯卖啊,前次从他那里买粮食,他多要了五成,我忍了。回来时想再向他买些,他竟要我出一倍的价格。”
李玉笑道:“将军有所不知,那老东西好色贪财,我们只需设计让他见到一位美女,在他欲罢不能的时候,再提出买他的粮食鲸肉,他肯定会答应的。”
齐志明喜道:“如此甚好,计将安出,美女在何处呢?”
李玉看着孟少志,答道:“这就要看孟县长是否真的失查了,呵呵。”
孟少志一转眼珠子,谄媚笑道:“军师放心,我定能找到一两个美女,就怕入不了那城主的法眼啊。”
李玉说道:“这你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办法调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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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建在山坡的向阳面上的草棚村,其中一座简陋的草屋中。
家徒四壁,一件家什都没有,只是在透风的土墙上挂着几件农具。
陆怡君背着药箱站在夏爷爷身边。
夏爷爷借着微弱光线,蹲在一位有鞭伤的村民旁边,查看他的伤势。
片刻之后,说道:“君儿,那药给他敷上,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饿晕而已。”
陆怡君应了一声,开始上药,轻手轻脚的上过药后,又为这个村民整整齐齐的缠好一层布条做的纱布。
村民的亲人对夏爷爷感谢倍至,拿出一篮子按得实实的野菜,表示感谢。
夏爷爷推手拒绝:“乡里乡亲的,不用客气。大家只要团结,没有过不去的坎。”
两人从村民家出来。
村民的儿子,一直搀着夏爷爷送到很远,直到夏爷爷同意收下那篮子野菜。
他站在原地,直到看着两人消失在山间的小路上,仍不断挥手。
陆怡君回过一直向后告别的头。
说道:“爷爷,我终于想到将来要干什么了,我要学医,为村民们治病治伤。”
爷爷摆摆手,说道:“这里人得的病,都是饿的,一个馒头包治百病,我也只知道些跌打药方,教不了你。”
陆怡君自信的说道:“哼,我去找孟少志要些医书,自己学,一万多百姓,能没有几个医生大夫?他肯定会支持我的。”
爷爷沉默不语,想到还没有告诉她,这个镇的镇长是她的父亲,万一她要书之时碰到,岂不是不知所措。
站住脚步,他问向陆怡君:“君儿,离家这么久,你想不想自己的家人?”
陆怡君听到此话,回忆起在家中的锦衣玉食,金丝雀般的生活,自己那絮絮叨叨的老母和古板的父亲,闭眼止住泪水,待思亲之情稍缓,坚定的说道:“不想!”
爷爷看到陆怡君的样子,能感觉到她在勉强自己,说道:“本不想告诉你,怕你凭添烦恼,我也很不舍,怕你离开我,但是如今这种情况,只怕熬不到明年秋天就饿会死很多人。
现在不比在飞龙国了,大家都过着没着没落的日子,有上顿没下顿。
陆书呆子夫妇也不小了,也许你的出现,能让他们有信心活下去。你爹现在是这个镇的镇长,如果能见一面,还是去见一面吧。”
说完自己先走了。
陆怡君站在原地,泪水已经盈出了眼窝,掉在胸前,滑过那一股驴毛穿起来的色子上。
她追上爷爷说道:“我只是去借书,不会离开您的。”
爷爷欣慰的笑笑,心中想着,如果自己能娶这么个孙媳妇该多好。
可怜的孙子啊,应该已经重新投胎做人了吧。
第二天,陆怡君与父亲相认的时候,孟少志在一旁觑眼瞄到,打起了将她献出去买粮的主意。
黄昏,一家人相聚,陆怡君本以为自己不会为重逢动情,却没想到仍是激动不已。
亲情,是最持久朴素的感情,就算被岁月的刀,割裂得多么支离破碎,那儿时的记忆,也会反复在梦中出现。
正在一家人倾诉父女,母女,兄妹之情,追忆往昔的时候,孟少志带人闯了进来,绑了陆先生。
陆先生说道:“孟县长,这是为何啊?”
孟少志道:“你们私底下串通,轮流拿竞赛分粮第一,以为能瞒过李军师吗?!带走!”
陆先生低下了头,任士兵押走。
陆母拉住孟少志的手说道:“孟大人,您放过他吧,他岁数也不小了,过不了几天就自己去见阎王了。”
孟少志哼一声说道:“还过几日?明天就斩首示众!”
陆母拉着孟少志哭哭泣泣不让他走。
陆怡君走上前来,跪下说道:“家父为百姓乡亲不至饿死,实属情有可原!大家同是飞龙国逃难来的,还请孟大人从中周旋周旋。小女子感激不尽。”
孟少志假装无奈,说道:“你知道我是被逼无奈就好,要救你爹爹,我是作不了主的,明天你跟我一道去求求李军师吧。”
望海国秋田县,守备将军府厅中。
李玉见到被孟少志骗来的陆怡君,容貌都是上上等,微微点头。
身形虽然瘦了些,补几天应该就能圆润些了,也能算是中上。
孟少志的三角眼一直看着李玉,见他并未皱眉,感觉他是满意的。
孟少志清清嗓子,说道:“李军师,这女子是破坏竞赛分粮主谋的女儿,小的将她带来,求大人网开一面。”
李玉看了一眼孟少志,给了他一个满意的微笑,准备开始给陆怡君下套了。
“你叫什么名字?”
陆怡君恭敬答道:“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民女陆怡君拜见大人。”
李玉听她用诗词阐述自己名字由来,对她的气质也很满意,不禁点头。
准备再试试她的性格和智力,若是脑子也如相貌这般水平,献色买粮之计基本上就算成了一半。
“陆小姐,你父亲违反我望海国的法律,依律当斩,你求也无用的,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