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体投影的光粒逐渐凝聚成不停变换的多面体，当完全凝实的时候，男人对李力打了个ok的手势。

“这。。。这就好了？我能直接跟天枢说话了？”李力小声地问莉莉丝。

“现在只能单方面投送天枢，如果他想跟你通话的话，才会接通应答。”莉莉丝小声答道。

“那有延迟吗？”

“应该没有，这是元素纠缠通讯。”

李力惊异地看了一眼多面体，难道这玩意儿涉及到传说中的量子通讯领域？

“嗯咳，尊敬的天枢先生，你好，我叫李力，我仅代表人类文明向你对话。”李力谨慎地选择措辞，一股外交辞令的语气。

他注意到，随着他音调变化，多面体的形状也在有规律地变化着，他有理由相信，在金星上也有一个类似的多面体接受装置，其中的多面体在跟随这个多面体同步变化，假设莉莉丝说得没错，这东西没有延迟的话，只能说精灵文明在元素的宏观纠缠状态下的技术应用，发展到了了不得的地步。

然而，说出去的话如泥牛入海，没有任何回应。

“咋回事？坏了？”李力摸了摸脑袋。

旁边的男人看了一眼多面体面板，小声说道：“有回执。”

有回执说明对方收到了你的信息，但是却没有回复。

李力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我代表人类向您道歉，过去我们曾经威胁过您，无论是以什么理由。不容置疑的一点是，我们无视您千万年守护人类现实，率先挑起了战争。

“然而战争没有对您造成任何损害，反而人类损失惨重。施加的攻击所产生的次生灾害，导致数千座城市被毁，数百万建筑倒塌，千万人死亡，上亿人流离失所，如果这是一次惩罚，那么人类早已付出沉重的代价。

“虽然我们不能原谅您的行为，您分辨不出人类行为源自于个体、团体还是全体，所以盲目对全人类发动了灾难攻击，来惩罚只是个人犯下的错误。但是人类已经不愿意再一次战火重燃，我们愿意与您协商，结束这场战争。

“所以，您能出来谈谈么？”

李力结束了发言。

所有人紧紧盯着不停变动的多边形，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气，生怕错过天枢的回应。

在等待了漫长的时间，长到他们几乎以为天枢已经离开，一声沉闷的声音才响彻大厅。

这是一句不知道什么语言的疑问，天枢在听到李力的问题后并没有回答，而是以另一种语言发出了提问。

但转瞬之间，李力就明白过来，他看到莉莉丝和操作台边的那个男人，肉眼可见地沉默下来。

很显然，天枢是在用精灵语，向在场的精灵对话。

短暂沉默过后，莉莉丝向自己的喉咙释放了个微小的魔法，然后张开了嘴，一串正常情况下人类声带绝对无法发出的，极其空灵而唯美的歌声传了出来，其节奏变化之快，旋律转变之美，令李力和樾樾目瞪口呆。

两人似乎在隔空对歌一样，声音一会儿悠扬，一会儿急促，几时婉转，几时引吭，若不是后来李力询问起他们当时所说的内容，还以为他们在参加青年歌手大赛。

当然，这是精灵语在长达万年的文明演变所产生的。

“这是精灵遗族一零二三号紧急信道，自启用时已监听两千零六十七万三千八百一十一个地球年零八万三千零五十九个地球秒。精灵们，你们需要什么帮助？”

莉莉丝和男人沉默下来，对这句迟到了两千万年的通讯沉默，他们不知道怎么回应这句久疏问候的语句，他们甚至在这句话里听到了一丝的怨气和隐约的期望。

天枢是害怕启动通讯的并不是精灵的遗族，而是纯粹的人类吗？

男人的目光落到了莉莉丝身上，而她也明白这份期待，在变声魔法的加持下，开启了这次跨越时空的对话。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精灵遗族罗普利斯号飞船所搭载的十万余精灵孩童，能撑到灵魂转移的不过六千多，而以灵魂状态人类肉身活到现在的也仅剩下十人而已了。

“很快，这个世界上将不会再有精灵了。”

莉莉丝淡淡地说道，精灵语依旧婉转，表情却如此冷漠，仿佛说得是一个古老的故事，与自己毫不相干。

天枢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做一些复杂的逻辑判断，然后说道：“错误，精灵依旧存在，请求罗普利斯计划继续执行。”

“驳回。”莉莉丝毫不客气。

“请求，罗普利斯计划继续执行。”不知为何，作为一个人工智能，天枢相当强硬。

“驳回！”

“请求！罗普利斯计划继续执行！”

莉莉丝望向那不停变换地多面体，在李力和樾樾惊奇的目光下，露出了一个淡淡地微笑，仿佛盛开的昙花，美丽的让人窒息。

但很快，笑容消失，莉莉丝空灵的声音继续响起，“天枢，我们已经不是精灵了，你明白吗？我们有着人类的躯壳，有着人类社会生活的记忆，一些早先醒来的孩子几乎已经忘却了精灵时代的事情，我们没有翅膀，没有尖耳，也没有使用元素的能力，精灵遗族已经死了，我们只是这具尸体上还在苟活着的细胞，一切都抵不过时光的侵蚀，一切都将过去。”

天枢沉默了更长的时间，他不得不将更多的算力转移出来思考这一问题，但无论如何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直至运算超时。

“这是皇女的命令？”

莉莉丝轻轻摇头，“这只是阐述事实，不会再有人能够命令你了。”

多面体的波动逐渐变小，似乎对面已经中断通讯，这让李力有些着急，说好的让他来这儿谈判，结果天枢跟精灵们说了两句话就要走，说得什么自己也都没听懂，这让他怎么交代？

没等他发声，天枢的声音突然想起，而这次说得是帝国语。

“人类，终止战争，需要达成条件。”

李力一愣，“什么条件？”

“保证永远不再登陆蔚蓝。”

听了他的条件，李力差一点一口回绝，可是出于人类自身的委婉表达方式，他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个。。。天枢先生，你也知道人类的科学基础是魔法，是源自于你们宇宙的元素能源，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金星拥有元素能源，你这样贸然地一刀切，于你于我们都不是很好吧。。。”

“这是唯一条件。”

“不是。。。您想，金星是距离地球最近的类地行星，即便我们想要探索其他的行星，也需要依靠金星作为跳板或者实验基地，验证人类外太空殖民的技术，以积累经验。我们也没有办法直接跳过金星来开发殖民其他行星，毕竟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要是迈得太大了，容易扯着蛋。。。”

“若是不能答应这个条件，战争不会结束。”

好说歹说都没余地，让李力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嘿！你这家伙这么认死理呢？谈判哪有这么谈的？真当人类是让你随便捏的软柿子？”

樾樾轻轻拉了拉李力的衣袖，示意他冷静下来，紧接着，她面对天枢，不卑不亢地说道：“尊敬的天枢先生，我们抱着极大的诚意而来，也希望您也表现出诚意，您可以对人类争取您需要的一切物质和条件，但是请不要太过分。”

“这已经是我所做的最大让步，我的使命是重构母宇宙，计算拥有精灵的宇宙的未来。人类的出现让这个使命出现了极大的变数，所以排除干扰是最优先事项。最低排除方法为禁止人类极其任何人类衍生品登上母星。”

“如果这就是你的最终目的，我想人类可以帮助你”，樾樾说道，“仅凭着你现有的能源存储，计算能够维持多长时间？几百万年？几千万年？这么长时间能完成你想像中的，拥有精灵的未来宇宙么？”

天枢沉默了一下，说道：“不能。”

“这就是了，人类的理想是星辰大海，然而在这个元素贫瘠的宇宙，仅仅利用这一个小小的水洼，是不能遨游袁宇的，所以我们必将寻找新的出路，到那个时候，我们也可以帮助你完成你的使命。”

天枢陷入长久的沉默。

李力和樾樾紧张地看着缓慢变换地多面体，莉莉丝却看着李力，目光有些迷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一声从未有过的叹息，甚至连莉莉丝都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一个人工智能的叹息。

“人类，你成功地说服了我，虽然我们目前还不能互相信任，但我将开放位于母星上的联络处，并尝试与你们合作。希望你们不要辜负。”

李力和樾樾对视一眼，喜上眉梢。

“如果你们出尔反尔的话，不会有第二次对话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