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更深人静,两人缠绵后,应萱依偎在谢易身旁才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谢易听罢笑了起来:“哪里还有什么正室侧室,有你知我心,红颜知己一人足慰平生,我已终生无憾。”
应萱听罢忽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慌得谢易忙将她搂在怀里追问缘由。应萱半晌才忍住悲声道:“贱妾曾为他人妇,怕辱没官人清白家世。官人的心意贱妾已知,但求……”
谢易用手指挡住她的嘴唇,轻声道:“虽有婚约,但你从未与周家少庄主谋面,你的贞洁也从未减损,何来辱没二字?我知你冰清玉洁即可,哪管他人说长道短。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官人,以后万万不可再提及此事,也不许再自称贱妾。”
应萱泪中带笑连连点头:“奴家全听官人吩咐,此生全凭官人驱使。”
卯时,谢易从熟睡的应萱身边起身,穿好衣服悄悄推开房门来到庭院。
太阳此时还未升起,但天已放亮。谢易深深呼吸了一下,清新湿润的空气让他感到心旷神怡,吸纳天地灵气正在其时。
自从赶赴周家庄抗金以来,谢易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研习武功,他感到浑身不自在。既然现在已经安定,他终于可以继续自己的修行了。
谢易助跑两步,纵身跃到围墙上,在墙上跑两步,凌空翻起,便轻轻飘落在正房的屋顶正脊。他面朝东方盘腿而坐,调动周身真气,运行于五脏六腑之中,似乎浑身上下立刻都变得清澈畅快。
他从小跟随父亲和大哥练习功夫,格斗刺杀擒拿都是父亲从军一生的经验结晶,那都是实战之后总结出来的制敌之法。彪悍、快速、凶狠,往往一招足以致命。
但自从陪父亲去了一趟南少林,他才明白武术的另一重境界,才知道气息、寸劲、阴阳循环、圆的切线攻防,体会到柔能克刚的内涵。年轻浮躁的心在禅修中平静,他也从阳刚血性的莽撞少年,变成了从容不迫的文雅青年。
随着气息运转,谢易进入物我两忘的禅定状态,周身微微泛起了一层白雾,在初升阳光的照射下,宛如一尊即将飘然而起的菩萨。
谢易不知道,此时侍女和九斤都在院子里悄悄仰望着他。
年纪最小的赤芍双手合十面带虔诚惊叹道:“没想到咱家爹爹是神仙啊。”
连翘迷惑地问九斤:“俺爹爹在上面干什么呢?感觉挺吓人的。”
最早发现谢易在房顶的九斤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官人在做法抓妖怪吧。”
四个侍女吓得浑身一抖,青黛嗔怒道:“闭上臭嘴,刚起来就胡说八道,万一吓着俺娘亲,我就拿你是问。”
九斤吓得忙捂住嘴不敢言语。
应萱醒来叫青黛却无人应答,只好自己穿了衣服走出门外,看到侍女们抬头仰望似乎在看什么稀罕景,她好奇地走过来问:“你们在看什么呢?”
白苏神秘地指了指屋顶道:“我们看爹爹呢,都猜不着他在干什么。娘亲,你知道吗?”
应萱看了一会,便猜出了八九分:“他大概是在调理经脉,运行气血。”
侍女们越发觉得神秘莫测,青黛不解地问:“娘亲好厉害,看一眼就猜中,不知您是如何知道的?”
应萱笑道:“我们应家的老祖宗本来就是从行医治病起家,我从小也看过黄帝内经,知道脉络可以决生死,处百病,调虚实。能学会你爹爹这本事,基本就不需要再吃药了。”
连翘若有所悟:“怪不得我们进了应家,取名字都是草药名。原来应家与行医有这么深的渊源。”
应萱看时间不早了,于是吩咐道:“青黛和连翘伺候我洗漱,白苏准备早餐,赤芍清洁打扫,你们最好麻利点,我猜今天来拜访你们爹爹的人不会少。”
九斤急忙问:“夫人,你看我应该做点什么?”
应萱嫣然一笑:“九斤,你是谢家的客人,怎么能让你干活呢,你回屋休息吧。”
九斤大窘,连连摆手:“我哪里算的上客人,还是让我干点什么吧,难道夫人是嫌弃我不会干活?”
应萱想了想道:“也好,我们都是妇道人家,外出不方便,你去把院门外的巷子打扫一下,也让周围的邻居知道我们谢家的教养。”大家答应一声,分头工作起来。
青黛和连翘刚帮应萱洗过澡,准备穿衣的时候,谢易正好推门进屋,没有心理准备的三个女人都惊叫一声,慌得谢易转身就跑出门外。看到男主人的狼狈相,三个女人又咯咯地笑起来。
等青黛和连翘走了之后,谢易才尴尬地走进来。应萱捂着嘴笑道:“官人也太冒失了,家有女眷和侍女怎么能随便进出呢?”
谢易双手一摊,一脸愧疚道:“是我冒失了,以后我一定在门外禀报后再进来。实在对不住你,我们的家确实太小,没办法给你准备梳洗打扮的房间。”
“不妨事,只不过官人身边缺少贴身小厮,那就让我来伺候官人吧。”应萱笑着拉谢易坐下,将他的束发巾打开,亲手为他梳理头发,安慰道:“临安是京城,早就听说这里寸土生金,房价高的离谱,能有这样的小院住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只不过奴家感觉我们不会在临安久留,或许很快就会离开。”
谢易一愣,他刚安顿好家,还没有来得及深想今后的日子,于是他饶有兴趣地问道:“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判断的?”
应萱从桌子上的朱漆錾金化妆箱里拿出一个圆盒打开,那是蔷薇露、油脂等调配出来的发膏,她用梳子在上面抹了抹,接着为谢易梳理头发,不慌不忙地答道:“杨沂中请官人来临安,一定有网罗人才的用意,派施将军特意接你,表明他非常器重官人。但我们来到临安,他明知官人带着家眷却还是把官人安置在这样狭小的地方,说明杨沂中只是让你暂住,有可能是要外派官人。”
谢易点头道:“很有道理,只不过,我没有参加科举,没有功名任文官不太可能,杨沂中看中我,也不会是文的一面。如果委任我做武官,极有可能是到江淮前线,但这样就奇怪了,周家庄本来就靠近前线,杨沂中何必大费周章把我叫到临安,之后再举家返回前线呢?”
应萱把谢易的头发扎住,仔细地用束发巾系好,随口道:“奴家愚钝,这一层实在想不出道理,请官人赐教。”
谢易闭上眼享受着美人的温柔,他也找不出答案,心里却思索着:“如果不是前线,那又会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