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易正不知如何回答,华齐已经练完收招,他向谢易深施一礼道:“请师父指点。”
谢易笑问:“你的拳脚是跟谁学的?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觉知法师教你的吧?”
“师父真乃神人!小徒确实曾师从觉知法师半载,只可惜他教会了我这套拳后,说什么都不肯再教我了。”华齐惊讶地看着谢易,真没想到师父能一眼识别出是谁传授的拳法。
想起和觉知法师在一起修行的快乐时光,谢易的脸上不由自主浮现起了笑意。他曾经开玩笑地说,论修行智慧,觉知法师是一等高僧,但论起棍棒拳脚,觉知法师只能算花拳绣腿,根本没入门。
“那就好,把他教你的都忘掉吧,或许还来得及。”
谢易走到院子当中,让华齐出拳来打。谢易双手抄进袖子里,身体只是左右移动就轻易化解了拳脚攻势,并且在华齐每次出拳时,他都及时评点招法上的漏洞。
华娇看的傻了眼,她心目中最厉害的拳脚,用在谢易身上,简直像三岁顽童般幼稚可笑。
华齐已经停下,他已没脸再打下去。
面如死灰的华齐,看着自己的两只手懊恼道:“我还以为我会像岳爷爷那样神武,杀尽金贼扬名立万,谁料想,我只是个没用的蠢材。”
谢易安慰道:“岳帅的本事在我大宋也是凤毛麟角,莫要攀比那样的英雄。你的根基很扎实,只要经过高人指点,进步还是比一般人快很多。既然你已经付出十年的汗水,就应该坚持下去,总会有出头之日的。”
华齐猛地跪倒在地,不停叩头哭泣:“师父,我对您的德行和拳脚都心服口服,您就是我见过的第一等高人,在您这里我才能学真本事,才能为国报效,您发发慈悲收下我吧。”
谢易怎么劝说,但华齐就是不起来。华娇见状也跑到父亲身边跪下,帮着父亲向谢易求情。
“你就收下他吧。他如果做了你徒弟,好歹身边多一个心腹之人。”
谢易听到声音回头看,施全和九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院门口多时。
施全被父女俩的虔诚感动,这才忍不住插嘴帮忙讲情。
不可奈何之下,谢易只好答应,父女两人才满心欢喜站了起来。华齐开心的仰天大笑,华娇踮着脚尖,用袖口轻轻擦拭着父亲脸上的泪水。
九斤看着相依为命的两人,心里百感交集,再苦,只要有家人的慰藉,总能捱的过去,可是自己再也没有这样温暖的机会了。
谢易向施全走过去,拱手作揖道:“刚才只顾着切磋武艺,没及时见礼,哥哥恕罪。”
施全拉着谢易的手道:“我的浑家跑去进香拜佛,吃饭没了着落,本来想咱兄弟同病相怜,打算拽着你一起喝酒,没想到碰上这档子事。啥也别说了,都跟着我一起去酒楼,我请客,咱好好摆一桌拜师宴。”
谢易劝道:“怎么能让哥哥破费,九斤已经买回来酒菜,在家里吃饭即可。哥哥肯出面做个见证人,就是我徒的荣幸。”
施全也不勉强,只是吩咐九斤和华齐把桌子抬到香樟树下,他觉得这样坐着才够敞亮。
谢易偷偷塞给九斤一贯钱,让他和华娇再买些上好的菜肴回来,顺便买新衣服给华齐和华娇换上,拜师也不能不顾及体面。
谢易请施全到厅堂落座,说到杨沂中布置的任务,施全就一肚子牢骚:“真是一个难办的差,三位大帅,各个都是军神,我平日里连正眼都不敢瞧,四月辛巳那天却要我现场持刀威吓,我实在下不去手,张不开嘴。兄弟给我出个主意,如果那天真有大帅顶撞起来,我该怎么办?”
谢易也没主意,换了他在场又能怎么样。对名满天下的大帅下手,他也没有这个勇气。
想了半天,谢易只好含糊其辞道:“我相信这三位统帅会体谅朝廷,他们的身份地位那么高,总不会像市井无赖当场撒泼吧?哥哥应该是多虑了。”
施全叹口气道:“兄弟有所不知,这三位大帅都不好惹。以前的枢密副使王庶有一次惹着张俊,张俊公然威胁王庶‘你做这个官还能有几天,还想不想活下去’,韩世忠建炎元年曾经逼着谏官跳河淹死,也曾大怒之下袭击另一个大帅的府邸,他甚至敢违抗圣意,设兵伏击金国来使。岳飞更是有名的刺头,做裨将的时候就敢直接带队伍出走,后来还敢和右相张浚吵翻,一怒之下上了庐山,害的官家派了几波人才总算把这位爷请下山。你说说,这三个大帅能是好惹的吗?”
听说这样的故事,谢易一时也没了方寸,他沉吟半晌才说:“这些大帅都指挥过数万乃至十数万将士,也亲临过最残酷的战斗,见到过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的人间地狱,言谈举止强横是他们的生存方式,不能证明他们真是蛮横无礼之人。我相信他们会服从朝廷安排,听命于陛下。”
施全烦躁地站起身道:“我担心的其实是解除了他们的兵权后,宋军到底能不能保持斗志,能不能收复中原,能不能实现大宋中兴。”
谢易低下头无奈地说:“我们官职低微,就像是站在山脚下,根本看不到全局,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想透你问的问题,还不如顺其自然,尽人事,看天意。”
吃饭时,身着新衣的华齐献茶并磕头正式拜师,又冲着谢易身边的空座椅磕了头,象征着对师母行了大礼,接着又对施全大礼参拜,这才完成了自己的拜师仪式。
在侍女房间里收拾打扮好后,华娇轻盈地走出来,在众人面前惊艳亮相,果真是灿若桃李,光彩摄人。直惊得九斤大张着嘴,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寒酸卑微的土妞,怎么就瞬间变成了深宅大院的千金小姐。
华娇在谢易面前屈膝行礼,轻声道:“阿爷万福。”
施全称赞道:“你徒弟这个女儿真的漂亮,将来一定能找到一个好婆家。”
华齐骄傲地说:“施伯父说得对,她可是我的掌上明珠,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给她找一个如意郎君,让她享享福,别再跟着我受苦了。”
华娇娇羞地低下头,小声埋怨道:“爹,瞧你都说的什么话,想把女儿臊走吗?”
在场的男人都连连安抚,华娇这才低头坐下。她心里其实幸福极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穿这么漂亮的衣服,这么认真的打扮自己,第一次被人们夸奖漂亮,她真开心的要命。
吃饭的时候,谢易嘱咐华齐吃罢饭回去收拾行李,明天父女一起搬过来住,同时也要开始练习武艺。
华齐连声答应,他高兴地忘记吃饭,手里捧着酒坛一直看着谢易和施全面前的酒杯,小心伺候着,只要他们喝一口,他就连忙恭恭敬敬地续满酒杯。
施全打量了一下院落对谢易说:“这地方很难容得下这么多人了,要不,吃罢饭我陪你再找找房子?”
华齐害怕谢易因此推迟传授武艺,连忙插话道:“我父女怎么样都行,哪怕在这院子里搭个草棚也能凑合,不会给师父师母添麻烦。”
谢易瞪了他一眼:“没规矩,你师伯又没问你,你插什么话。”
吓得华齐连忙闭嘴,坐在一旁不再言语。
谢易转而对施全道:“哥哥说的也是我想的。还真要劳烦哥哥陪着转转。我的积蓄不多,不知道在都城里还有没有可能找到称心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