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远苦笑一声，躬身抱拳，“殿下所施展的技法确实凌厉，属下见识了。”

一改先前的轻视，白远心中不禁暗自咋舌，几天前还被称作废物的楚寻，现在竟已经如此强横。

楚寻摆摆手，“若不是白护卫轻敌，我也不会如此简单得手。”

如果楚寻攻上前时，白远直接出手回击。楚寻必定无力招架，只能选择躲避。

白远听言不禁一阵汗颜，“殿下不必自谦，属下境界高出殿下十几重，尚且挡不住殿下的攻击。”

尽管白远没有使出全力，只是被动防守。但白远清楚，绝对再没有哪个人，可以以一个炼体武者都算不上的境界，将自己逼到这般境地。

刚才与楚寻短暂的交手，令白远十分疑惑，“如此犀利的技法，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成就。圆转自如，行云流水。如果不是多年浸淫，是万万达不到这般境界！”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楚寻会突然变强，但白远还是心中欣喜。

白远一生忠于楚氏，尽管楚寻身负废物之名，白远也不会弃之离去。更何况如今的楚寻，展现出非凡的武道天赋。

......

第二日清晨，

南屏山，位于虞国都城西南。

不足十丈高的青山，绵延十数里，拱卫着虞国都城。

南屏山脚下，几辆华丽马车在两列兵士的护卫下，缓缓驰来。

“寻儿，此处景色如何？”虞皇坐在宽敞的轿厢内，一只手掀着绸帘，回头问向一旁的楚寻。

楚寻张望一眼扯动嘴角，淡笑应道。“幽静，秀丽，确实不错。”

虞皇听言微微点头，整理一下衣袍，叹息一声，“你母后幼年时，便十分喜欢来此处踏春。”

说着虞皇微眯的眼中透出一丝慈爱，“前面有一处山泉，宁儿最喜欢在那里歇脚，脱了鞋子在泉水里欢闹，吵着外公，给她捉鱼烤来吃...”

楚寻听言一阵沉默，虞皇眼中泛起的薄雾令楚寻一阵揪心。

世上之事，最哀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清晨一早，派往吴国的使者返回，虞皇，楚寻，柳擎天和虞青川等人一同迎回楚氏一族的遗体。

虞皇今日更是朝会都取消了，带着一干亲信，来到这南屏山。昭宁公主生前最喜欢这山中景色，索性将这里当做长眠之地。

片刻后，楚寻轻叹一声，“外公...母后和父皇会喜欢这里的。”

虞皇惨然一笑，两眼迷离的看着马车外的景色。“希望如此吧......”

“寻儿，凌风和宁儿就剩你这么一个孩子...你可万不能再出什么差池...”虞皇抬手摸摸楚寻后脑，微微叹道。

楚寻迎上虞皇复杂的目光，展颜一笑，“外公，寻儿不会出事。你看，现在寻儿的身体已经好了。不再向之前那般孱弱。”

反正身体的事，早晚要说清楚，现在说出来，楚寻只希望，能给虞皇一些安慰吧。

虞皇听言一怔，先前心绪不宁，还没注意，经楚寻这么一说，虞皇不禁仔细观察起来。

两手在楚寻身上不停摸索，虞皇双眼渐渐露出惊讶之色。

楚寻现在的肌肉筋骨，不再像从前那样羸弱不堪，而是如常人一般结实。

“寻儿，这，是如何做到的？”虞皇神色欣喜，激动的看着楚寻。

当初为了楚寻的身体，不光楚皇费尽了心思，四处奔波打听，虞皇也是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

甚至付出代价托人引见了大华一名三品炼药师。但得到的结果都是无能为力。

如此症状的人，经记载，没有一个能活过三十岁。

三十岁，从现在开始算，楚寻最多还能再活十五年，最多！

每每想到此处，虞皇心中都是一阵刺痛。

“外公，寻儿在一部典籍上找到了治疗方法，胡乱试了试，没想到真的有作用。”楚寻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而且，寻儿现在已经可以炼体，成为武者。”

虞皇惊讶的看着楚寻，“胡乱一试？”

连三品炼药师都束手无策，楚寻随便尝试一下，就能改变体质？

虽然心中疑惑，但楚寻能够治好自己的身体，也算一件好事。

虞皇再次上下检查，发现楚寻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异样。只当是时来运转，被楚寻歪打正着找到了正确的方法。

“好，寻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眼下最担忧的楚寻，先天体弱的毛病都已经痊愈，虞皇自然心中高兴。

至于楚寻能不能踏足武道，虞皇倒是并不在意。

“宁儿...如今你也可以放心了吧...”虞皇微微抬头，看向轿厢外碧蓝的天空。

楚寻痊愈，也终于卸下了虞皇心中的一块大石，阴郁的心情也略微好转一些。

过了片刻，马车缓缓停下。

楚寻等人走下马车，四下巡视一眼。此处正是虞皇所说的那一处山泉。

自半山出淌下的泉水，在山脚出汇成一处水潭。清澈的泉水，冲刷着潭中的青石。

偶尔能够看见游鱼在潭底穿过。

水潭边较为平坦，青草簇拥着一株株小花，引得斑斓彩蝶翩翩落下。

虞皇站在众人最前边，背负双手，两眼微微闭起，深吸一口气，“犹似当年啊......”

虞青川，柳擎天，楚寻和柳芊芊虞承昊等人，全都静立在其身后，沉默不言。

眼前的虞皇，再也不是从前杀伐果断，满腹韬略的君王。他现在，只是一个失去女儿的老者。

“青川，将凌风一家...入土为安吧...”虞皇睁开双目，苦涩一笑。

虞青川躬身应下，转身命人将马车上的四具棺椁抬下。

空地上早就掘出一处巨大的葬墓，众护卫将棺椁全数抬进其中。

众人站在一旁，神情肃穆。

“寻哥哥...”柳芊芊眼眶微红，抓着楚寻的衣袖，“不要太难过，还有这么多疼你，在乎你的人。你一定要开开心心，宁姑姑才会放心。”

楚寻转头对柳芊芊报以轻笑，抬手拍拍其手背。“放心，我没事。”

掺杂着寻皇子十几年的记忆，楚寻此时也觉得心头一阵压抑。

天生身体的原因，令其在所有人的关心中长大。相比起两位出色的皇兄，楚寻幼时得到父母的关爱，犹有过之。

看着一众护卫开始填埋葬墓，楚寻心中一动，抬步上前。

站在墓地前，楚寻从衣袍下取出随身佩戴的精美匕首。“一家人，怎么能少的了我...”

将匕首投进墓中，楚寻苦涩一笑，“寻皇子已死，剩下的只有楚寻...”

虞皇等人听到此言，并没觉得有何蹊跷。都以为楚寻的言下之意，是自己已不再是楚国皇子，而是重获新生的楚寻。

只有楚寻明白，真正的寻皇子，也已经逝去。

自己，不过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外来者。既然楚氏一族埋骨在此，那柄随身匕首，便当做寻皇子的尸身相伴吧。

葬墓一点点被填平，楚寻心中忍不住轻叹，“你的心愿，我都会为你达成。就当是这具身体的回报吧。”

墓地很快便修好，用坚实的石砖围起一座近一人高的鼓包。

巨大的石碑上，楚寻将自己的名字刻下。楚氏一族，尽埋骨于此，不曾少一个。

众人于墓碑前静立，各怀心思。

虞皇站在最前方，头微微扬起，不发一言。

足足沉寂了近半个时辰，虞皇口中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息。

“走吧...人总要散。有些账也总要清算......”

虞青川低垂的头微微抬起，通红的双眸尽是冰冷。“是一定要算！”